所以有時間的話都出來走走吧,一定要好好地看一看這個世界。就算是同一個地方,在不同的季節,就算是在相同的一天裡,在不同的時間,走不同的小路,我們看到的風景由此而産生的感覺和引起内心情緒的變化,也是完全不同的。
隻要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和一顆願意去發現美的心,不管在怎樣的境遇中,我們都怎能夠收獲到屬于自己的快樂,不是嗎?
月亮從一開始的純白,帶了些微微淡黃。太陽幾乎要降落到地平線以下去了。天空上飄着一道飛機飛過留下的白色長痕。剛剛那波浪似的鱗片似的雲朵仍然飄着。太陽落去的方向,仿佛有人用幾條遒勁有力的線條,看似随意地橫着勾勒了幾筆淺淡雲意。
天山變成了比紫羅蘭更深些的顔色,又像春天會在天山下小村莊的原野裡盛開的馬蓮花的顔色。而天空的似乎沒有什麼變化,隻是看起來暗淡了些。
回了屋,小黑狗和大黃狗都沒有叫,安靜得出奇。它倆兒很好哄的,隻要給一次吃食就将我徹底記住了。
姥姥在看每天按時會看的電視劇《小娘惹》。
我坐了會子,忽然想起,“咋不吃香蕉?”
姥爺:“莫人給我拿來,我咋吃嗫?”
我起身,把香蕉翻出來,給姥姥、姥爺一人折了一隻。
姥爺:“莫人給我剝皮,我咋吃嗫?”
李亞茹:“那就桌子上撂嘀去。”
姥姥膝蓋後邊腿窩子疼,姥爺給她按,按得姥姥“哇哇”叫。姥姥抹了膏藥,怕抹到炕上浪費了,姥爺找來個布子、繩子。用布子把腿包住,用繩子纏起來。
姥爺,“亞茹,你明天給我們做個飯,讓爺和奶嘗嘗你嘀手藝。”
“我做嘀不好吃麼,我自己好吃咧不好吃咧吃到都行嗫,再給别人還不敢做。”
“那明天早上你奶炒個肉菜。晚上我露一手。”
“好像從來莫有吃過你做哈嘀飯?”
“我做嘀可好吃咧。把撥魚子撥上,一人一盤子,把肉菜拌上,香嘀很。”
爺就說這說那。
可我忽然覺的,我好像不需要他們了。我自己一個人在家随便炒點菜,也能将就着吃了。我學會做飯了,我兼職能掙到少許生活費,我平常裡也不是很忙,我的精神并不壓抑。回來的日子太閑了,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在家裡我會敲鍵盤,或者看書或者不知道做些什麼,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沒有任何人愛我,也沒有任何人管我。
我忽然覺得自己在家挺好的,我想喝微醺的酒,想喝冰汽水,想拿自己新買的快遞,想抱抱丢丢,想和丢丢一起睡覺。在這裡我水果也不怎麼吃,我多吃一個,本來物資就不豐裕的姥姥、姥爺就少吃一個。雖然我在家也總想不起來吃水果,吃飯也少,不記挂,但也不憂心。
我想我該回去了,我對我生活的現實世界總關心不起來。不小心看了一些打擊寫作信心的言論,或者連着寫了這兩三天,今天的稿子我并不想整理,就那麼亂糟糟放着。
我真是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又陷入了一種憂傷,或者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沒有任何緣故,我對這個世界持漠視态度了,愛不起來了。
姥姥說亞茹子穿着衣服睡覺像個怪人,她都不知道我就把電暖開開了。
小舅說我穿個大長袍子像個老維族大媽,說我臉上長了兩顆痘痘怎麼不治,每次回來都有痘痘,毀容了。
那時候我簡單回了句,“怎麼會毀容?怎麼說話的!”
小舅似乎得意,“我們貝貝我就給買了兩盒藥,臉上光光的,連根治掉。”
環境的變化、心情的變化都會成為痘痘冒出的起因,隻能說這一次冒出的痘痘消退了,沒有留下痘印。不會說用了一次藥,就永遠好了。難道小時候感冒了一次,這輩子都不再感冒了?自己悟出了片面的歪理,就要當個完全的真理,拿來指導别人。
也許這隻是他們的說話習慣,并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也許隻是每天裡都無新鮮事發生着實無話題可說,有個新人來了什麼都新鮮,就說一說。其實他們心裡一直關心我的。
但我不想被任何人說,不想被任何人管,不願受這種拘束,聽這些隻言片語、毫不中肯的評價。
但是後來姥姥又給我夾雞肉,又給我拿水果,又關心我。也隻有姥姥注意到我棉衣裡的棉花都堆在一起,堆在屁股上,腰上空着會冷。她從去年說到今年,讓媽給我換一件。到媽那裡就成了我丢人。姥姥也許是怕我冷,但我隻喜歡這一件棉衣,雖然穿了好些年裡子開了兩次線,棉花都漏掉了一部分,裡子裡剩下棉花的引線壞了,鋪得極不均勻。今年拉鎖松動了,棉衣裡穿得厚實些,拉鎖一拉住就繃開了。但畢竟一月份了,再堅持堅持這一冬天就過去了。而且,棉衣外邊的料子規規整整,幹幹淨淨,還像新的一樣的,就不穿了多可惜。
姥姥就聽着,覺得外面一層确實好好的,棉花能引一下,鋪展就好了。202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