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真好,太陽飄在白楊枝幹後邊,陽光溫和,沒有一絲風。我的心也跟着平靜了。
就長久,在和平年代裡過自由的日子,多好。
姥姥早做好了早飯,大豆面條,我吃了一大碗。
“我這會子,我開始提水,盆盆罐罐全都提滿。哎呦,盆盆罐罐越來越多溜!”姥爺把三個大桶子都拎在左手上,像提着一大包購物袋剛從商場滿載而歸,大搖大擺地走。
那水管怕給凍住,用棉衣棉被裡三層外三層地蓋着。
等了一小會,預估水快接滿了,我走出去提桶子。姥爺坐在井沿上,拿個水龍頭繼續接水,大喊,“慢些走,不要滑倒咧!”
這院子裡又沒有冰,怎麼滑倒咧?
三大桶水都一一提回來了。我提了兩回,提了兩桶,姥姥提一桶。院門口留下小藍桶一個孤零零的影子,姥爺就空手大步往回走。
“還有一個不要了麼?”
“提給你尕姨家去。提不提?不提咧就放嘀,那等等來咧提。”
“提吧!”小姨家新房水管子凍住了,沒水吃。
我将袖子拉了拉,墊在提手上,走了!
姥爺都快走進門裡了,還在喊,“慢些走,路滑嘀很呦!”
出了門,左拐,提着這像個擺錘似的桶,左搖右晃,右搖左擺……果真走在了雪路上,雪路散着亮晶晶,美輪美奂。但提着重物的我又擔心腳底打滑,走得還有些心驚膽戰。上了大路,隔幾米,路面就有冰。“慢些走,不要滑倒咧”,看來這回是被姥爺說準了。
右手提久了困,我站在原地緩了兩次。最後快到小姨家新房門口了,我換了左手提,颠三倒四,踉踉跄跄地前進。
開門時小姨夫問,“你衣服糊上啥咧?”我低頭看了看,衣服下擺晃蕩上了水花,已經結成了冰花。跟精緻的裝飾品似的,真是美妙。
我說:“水花子麼。用個大桶裝水,開小三輪車拉回來麼。這麼一個小桶桶,一回回能裝多少。”
小姨夫答應着:“就說天熱些咧拉水去嗫麼。”
看小姨父将水倒出來,我提個小藍桶晃晃悠悠走回家。
姥姥燙了一大盆麸子,熱乎乎的麸子冒着白氣,散着麥香味。
“奶?兩個狗一天吃嘀麼?”
“就是麼,一天就吃一盆子,都夠喂三隻大公雞咧。”
看這一盆吃食,估摸着有一公斤了。
姥爺:“過年咧,我把哪個房子電暖都開開,一天豁上三十塊錢,燒上三天,把房子燒嘀熱熱嘀。看哪個人還說我嘀房子冷。”
李亞茹:“誰說你嘀房子冷咧?冷咧就冷嘀去。”
“你說嘀。”
“我莫說。”因為鼻炎,加上寒冷,時不時就流鼻涕。我揩了揩,其實沒沾到啥,往衣服上抹了抹。
姥爺就,“哎呦!”摸鼻子,往衣服角兒上抹,開始學我。
把我看得笑的。
姥爺找書出來看,我在寫東西。姥姥進進出出,拖地,掃地,倒垃圾,洗鹹菜,切鹹菜……忽然跑到坐在飯桌角落小闆凳上打盹的姥爺跟前大吼一句,“睡着咧噢!”
姥爺吓得一個激靈,“看書嗫,聚精會神地看書嗫,看到一個好地方。”趕緊大聲念出來一句,接着安靜了。
姥姥去舀水,舀好水,将勺子放回桶子裡。放下,剛走開一兩步,勺子“當啷”掉在地上。“你看這個,跟上人嘀勾子跑嘀嗫!”
姥爺收起書,站起來,拍拍屁股,“看一會子就瞌睡咧,轉去嗫。明天有人來嗫,做上八個菜吃!”
我和姥姥異口同聲,“誰來嗫?”
“诶,我說嘀和亞茹玩嘀嗫麼。”
白晶雪域幻閃
閑散時光虛度
進進出出忙碌
裡裡外外難渡
李亞茹忽然感歎,“前年過年在準備找工作,今年過完年還得再找工作。”
姥爺,“不要後年過年你還在抱着個手機打字嘀嗫。後年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