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烤烤就行咧,不墊。”
姥姥:“那個鞋墊子裡是石灰麼,人說嘀不能墊。”
李亞茹:“從上次回來我都墊了好幾雙了,啥事都莫有,還暖和和嘀。眼睛看見嘀你不信,别人說個啥就信嘀很。”
姥爺準備出門去,騎着小三輪車買面去。姥姥又給他戴圍巾又給他戴帽子,自是嫌棄姥爺把自己凍着了。
姥爺出了門,姥姥便開始忙了。把胡蘿蔔淘洗幹淨,切成絲,剁一剁,拌上羊油,做水煎包的餡兒。
而後洗幹淨小葫蘆、小辣椒、芹菜,準備午飯炒兩個菜。
赫桃香跑來了,“這個丫頭咋來了?蹲到樓上熱熱嘀,跑到這咋凍嘀。”
“蹲兩天就回去咧。”
“啥時候來嘀?”
“前天。”
“看去比上次胖些咧。”赫桃香又笑了笑,“胖咧一公斤。”
“體重還是那麼個麼。”
姥姥,“那蹲到這吃飯去也行嗫,吃不胖。”
赫桃香,“回去一個人就将就地吃去咧。”這都被她知道了。
小姨來了,說一上午去村上學習去了。“丁家老漢學到十一點還不放學,發脾氣得呢。亞茹那小舅說兩點還下不了課,就到村上吃飯,直接值班。老漢那就不到村上吃飯,那說那為啥要到村上吃飯?那就不願意吃村上的飯!當的三四十個人的面,就跟龔斌吵嘀嗫,一點都不給面子嘀。讓罵咧個咚,悄悄嘀坐嘀去咧。”
沒停,接着說,根本不帶喘口氣的,“上級要求一天學習八個小時,老百姓還要喂牛去嗫,喂羊去嗫,喂雞去嗫,做飯去嗫,哪能定定蹲哈學習?上級要求學法律知識、科學生産、疫情防控。哈密來咧個老師,手抓上教嘀嗫,都教不會,教到十二點放掉溜。上頭打個電話來咧問,人說不知道呀,簽了個到呀,放牛嘀嗫。就說學咧八個小時,又忘掉溜,那誰能說清?上面問來了,白山嘀水好,山好,風景好。白山好啥嘀嗫?最是非嘀地方。”
說到做大盤雞的事情,“把那個爛雞拾進去,凍嘀個冰蛋蛋,明天咧給工作組的人做上雞肉悶餅子咧吃。馮老二家就一老喊嘀村上嘀人喝酒吃飯嘀嗫,護邊員一有咧名額,立馬就把那安排上了,那都會嘀很。”小姨來噼裡啪啦一堆話,我就說說得很快嘛,姥姥還聽得樂呵呵,都聽懂了。
中午時分刮起了風,天氣陷入了一種幹冷的狀态。出了門,我隻是低着頭走,盡量用帽子遮擋強烈的光照。路邊鋪滿了雪,走在路面上我時不時踩上一塊足有兩米長的冰塊。就算低着頭,這冰雪的反光也還是耀得人不怎麼睜得開眼睛。
天空上有薄紗似的雲,尤其北邊雲居多。南邊無雲,隻有一顆巨大的太陽,和天空底部亮白的沉色幾乎很接近。
我的腳在冰灘上跐着走,對于滑冰,我好像也沒有什麼更多的向往了。
但小時候和弟弟妹妹們你推我搡,拿着個紙闆子,坐在紙闆子上滑。把圍巾都解開,當成拉動人的繩子,一條圍巾牽着四個人,最後一個人坐在紙闆上,其他人拉着走。為了讓冰更滑些,會在上面撒些散雪。滑是滑了,隻要有一個人不小心摔倒,其他人也被拽着一起倒了。
一夥兒人在冰灘上滑了好久也不嫌冷,那個時候可别提是有多快活了。現在我一個人在路上行走,踩了踩冰,走過去,怎麼也沒有這種玩耍的心思了。
路邊的人家,白色的積雪,白色的牆壁,白得晃眼。不管怎麼說,雖然這兩天沒能盼到下雪天,但路兩旁的積雪還是有足足有三十厘米厚的。冬天的感覺還是十分充裕的,空氣裡充滿了冰雪的味道,寒風的味道,新鮮透徹。
刮風的緣故,手露在外面覺到些寒。一個沒有拴住的大門,被風吹的“吱呀吱呀”響。我走遠了,又聽到“嘭嘭”兩聲,這風倒是挺大的。
沒有戴眼鏡的緣故,東邊的黑山脈也變得模模糊糊,不真實起來。
走在路上的耳朵裡盡是風呼呼的聲音。越是在這樣的開闊的寂靜的空無一人的雪原上,方圓幾十裡都人迹罕至的大戈壁灘上,響起風聲,聽到風聲,心中越是會覺得有些害怕和孤獨。
但是麻雀們不怕,還如往常一樣在樹叢裡叽叽喳喳,他們熱鬧,他們吵鬧。它們身軀雖小,但歡樂的精神頭不小。這讓人覺得孤身也不那麼孤冷了。
從樹叢旁邊走遠了,逐漸聽不到麻雀們的叫聲了。我耳旁盡是呼呼的風聲,好像有潮水奔騰而來,有大河奔騰而過,“呼啦啦,呼啦啦……”
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寒風吹得人不敢擡頭。我一直低着頭走,也沒有去欣賞更遠處的風景。
我隻是低頭看着我的腳底,黑色的皮鞋在光溜溜的白雪地上走過。這雪地啊,上面嵌着一些被壓扁的羊糞蛋,整個雪路的顔色看起來不那麼單調了。
這個時候我并不覺得雪化得化,髒得髒是一種衰敗,這是被人為參與之後的不純美不獨美但獨具特色的雪原。雖如此經過日曬、風吹、羊踩,經過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之後,也仍然是雪原啊。
姥姥早上一出門就說寒潮來了。隻是在路上走着,我也覺得今天的天确實格外冷的。如果沒有風還好,太陽暖融融照着。隻要起了一點點風,這雪原就立馬冷飕飕的。
幹枯枯的大地,白花花的雪原,這世界什麼都沒有,隻有風聲緊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