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睡了很久,醒來到下午五點半。去旁邊屋子拿水,屋子裡空無一人,小院裡也空無一人。姥姥的小三輪車不在,想必是去了地上。姥爺吃過飯就去和小舅媽背葵花頭袋子。我一個人坐在園子裡孤苦伶仃,在這座小村裡什麼都不怕,怕得就是落單的孤獨,出去走了很久也看不到人的孤獨。
我四處喚丢丢,“丢丢,丢丢……”喚了五六聲也不見它出來,從早晨起床到現在為止,一直都沒有見過它了。丢丢會不會晚上才回來?會的吧。我獨自往外走,預備去新房子裡看書。“喵。”丢丢從幹涸的溝裡奔過來。不知先前奔了多久才到這裡,也許跑得遠些,但沒有跑出能聽到我聲音的範圍。我将丢丢抱在懷裡,它格外乖,也不着急下去,因為天氣幹燥它的絨毛團在一起。
終究是要一個人做很多事情的。放下丢丢我提着水預備出發了。再次走到門外,發現小舅媽在她家門口,是小舅媽嗎?再三看了清楚,我趕緊喊了一聲,“小舅媽!你們回來啦?”她在找柴火棒,找了一根,“剛回來,你爺也回來了。”
“在哪兒呢?”
“院子裡敲葵花的呢。”
我歡欣地準備奔進去,失落孤寂的情緒一掃而光。還沒進那大門,小舅就從家門裡出來。“領導你今天不開會不值班了?咋在這轉悠的呢?”我本想說些什麼,也許是上面這句話。我還沒說出口,小舅直看着我手裡的一瓶青梅綠茶,“我喝些。”“不給,我剛裝哈滴白開水。”
院裡堆了一大推黑葵花頭,爺盤坐在葵花頭上敲了一堆堆黑籽兒,還在繼續敲。他戴個東倒西歪的小帽帽,像個坐在那兒玩遊戲的小孩子。小舅媽也開始“邦邦邦”敲起來,我随便撿了個棍子敲兩下。手關節莫名其妙的疼起來,因為忽然的幾天缺水,手幹燥得長滿了皺紋,像個老人滄桑的手,或者說像個雞爪子,骨骼分明,皮包骨頭。我趕緊預備多塗些護手霜去。
想起一件好逗的事,姥爺家新房一直沒有電,我買的蠟燭也一直沒有用。昨兒晚上點了一支,丢丢就好奇地圍着蠟燭轉圈,挨得太近貓毛差點都燒到火上去。看到這,我瞬時尖叫道,“毛快燒着啦!”趕緊得将它抱下來,并進行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叮囑。那時候的我真像一個擔心寶寶受傷的老媽子,一邊得照顧自己的事,一邊還得看着傻乎乎的寶兒。
整個天空陰雲密布,今天的晚霞沒有美得炫人眼目,也沒有将這凡間小村莊裝點得像十裡仙境。空中無彩雲,天際無彩雲,東南西北無彩雲,隻有漫天的灰黑,濃雲遍布。仔細了看,西邊還有一些掙紮出黑雲壓迫的橙褐,便什麼也沒有了。天山山脈沒有被濃雲籠罩,下雨的可能性就不大。陰雲天氣,沒有什麼特别的。
姥姥家新屋沒有電,天黑了可以點着蠟燭看書。蠟燭可以多點幾根,倒顯得很浪漫。不過蠟燭不甚實用,一晚上電燈的電費想必也沒一支蠟燭貴些。不過睡前看一兩個小時書,這些蠟燭也都足夠了。
晚十點了,去看小舅媽。她一個人坐在葵花堆裡還在敲葵花,說小舅學黨史去了不知幾點回來,也許晚上要值班。我說,“小舅要是敲,你們倆一晚上就敲完了。”小舅媽說,“我自個兒今天一晚上也能敲完了。”人總是要承擔責任,人也可以逃避。逃避開的話,就總要有另一個人願意替你承擔責任。
天還是陰的,烏雲密布。偶爾有一處顯示出奇異的亮光,那是掩在濃雲後的月亮。而後整個天空又陷入了一片烏黑裡,天氣并不冷,一切都很甯靜。晚安,厚厚的烏雲。2021.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