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亞茹愛吃蒜,回的時候拿上十幾咕獨子。”
小舅:“出門的時候拿上兩疙瘩蒜,當水果一樣‘咔嚓’吃一口,順便拍個抖音。”
他們總是有無厘頭的歡樂,而我總是有無厘頭的憂傷。
花,并不能選擇它開在哪裡,哪怕是破舊的輪胎中,破爛的小門前,一個棕白的爛沙發後面。但隻要它盛放,蓬勃着絢爛着,無論在哪裡,亦如黎明中的太陽,總會引來關注的目光。
人,也許不能稱心如意地選擇她去哪裡,也許她也不知道她能去哪裡,但隻要朝着自己決定的方向走,無論這路多麼布滿黑暗,或者大霧彌漫,也總有走到頭的一天。
這些都總比不知該朝向什麼方向要好得好得多。
天很藍,天邊有幾抹雲,但還沒有到氣高氣爽的那種狀态。
風帶着涼氣,帶着青草的味道,吹得芨芨草東倒西歪。有個農人抱了一大捆苞米杆給地邊的牛。牛悠閑地吃草,慢吞吞,用嘴把苞米杆頂來頂去,找到一杆順心的,歪斜着下嘴唇反複咀嚼。
農人問我,“幹啥滴捏?丫頭。”
突兀的站在地埂上的我,答,“等我媽,我媽掰苞米去了。”
小時候每年過十一都會掰苞米,在家待七天,我就寫七天關于掰苞米的日記。
那時候也有一兩個半日跟着爸媽、鄰裡一起上田地。跑到了地上玩會子,口幹舌燥的,清茶加鍋盔簡直就是這世間最好的美味了。
兒時苞米杆很高,可以在裡面捉迷藏,一擡頭苞米葉子都把天空遮得沒剩下多少了,目光所及之處最常見的是螞蚱和各種蚜蟲。而現在苞米杆很低,我像個巨人似的在苞米地裡行走,一不小心就碰翻一棵,再不小心就碰折一棵。許是苞米品種的不同了,又許是我的個子長高了。
那時候爸媽總說好好讀書,好好讀書出來不會這般辛苦。也許工作總都是辛苦的,要麼勞心,要麼勞力。如今的每天醒來我都想哭,過往的人和事無法觸及。
遠遠看去,天山是藍的,天山的尖頂上落滿了雪。天山上有一團團的雲,像一大朵一大朵的棉花,像舀一勺下來就能吃的冰淇淋。我其實很喜歡小時候草場放牧的時光,可以一心一意地融入這自然風光。
我選擇了文學,選擇了清貧,在精神上已經很豐富了,所以别無他求。隻是如此,便舒心許多。
覺得很快就能把這一行制種苞米收割完了,可收啊收,站起來看,一眼也望不到頭。
繼續往前,有時努足了勁兒快些,有時寥寥散慢些,風吹得苞米葉子“嘩嘩”響。到了苞米地深處,這長勢好的苞米和我一般高。若是不有條圍巾擋着,葉片鋒利,盡往臉上去。風吹得頭發糊住了眼睛,過些路程總要理一理。
總歸的有個方向,還有點盼頭,心裡沒有什麼——收不完過不去就如何的恐慌,僅僅總是向前着收。
早晨時候天氣冷,我穿着棉襖,風從褲腿下往裡灌。這會子過了十一點了,天便逐漸熱起來,背上開始透汗。
往前去了往前去,就一點一點地走,走一點能看到一點的收獲啊……這種一小步一小步的滿足感,肉眼可見。
後期我便是鼓足了勁兒往前收割,普通話報名的相關信息還在腦子裡盤旋,無法抹掉無法不想,“二零年一整年沒有開普通話考試,二一年上半年五月開了一次,九号得到的消息,十号早晨報名,半小時之内名額被搶光,最後擠上了一個,卡在照片環節,好不容易加載出來,顯示名額已滿。若九月再不能開考……不敢想。教師資格證省考筆試了一次,二二年上半年作廢,國考今年再報筆試,可偏偏因這考得太過晚的不急不慢的普通話,一直無法認證。這偏偏就是天要亡我,我不得不亡嗎?我又偏執了。求求開一次普通話吧,國家不斷促進就業,可就業卡在證書這一關,國家該多給一點考證書的機會啊……”苞米杆越來越低了,又越來越高,我聽到了媽媽和姥姥的聲音。
“亞茹,你收了一行啦?”
“你媽從前面迎你去了。”
一切都很簡單,午休也到來得很快。
姥爺,“給,這是煮好的苞米,這是還沒有煮的。想滴給旭旭帶一盒子餃子呢麼,肉多滴很。”
大舅,“車盡頭轉上去都轉嗖到咧。”趕回到哈密卸完麥子再回家,這餃子怕是真吃也吃不得了。
傍晚時分,天上的雲,有千萬種形狀,千萬種色彩,美得獨具一格。雲朵啊,她什麼也不像,不像棉花,不像草莓,不像桃子,她就是她本身。
隻有萬物像她的份兒,沒有她像萬物的份兒。
我想,這才足以形容她獨一無二的美。2021.09.06
一早上,媽媽、姥姥、姥爺來叫了三次,從窗外沒有陽光到窗外陽光隻占了一角,我總覺得早。醒來時七點五十,太陽徐徐從東邊往上升,空氣裡盡是青草的味道,冷氣襲人。
吃過了早飯,屋外陽光已盛。灑落在大榆樹繁茂的葉片上,灑落在大半片草坪上,樹葉、草葉全亮晶晶,到處都一片祥和。韭菜花開得正盛,落了雪似的,白花花一片。
姥姥家的小貓總是對丢丢貓貓祟祟——眼睛緊盯着,兩隻後腳節奏飛快地不斷蹬起來,屁股節奏均勻地搖搖晃晃,犀利的目光直對着丢丢的後背——發射!結果到跟前了又忽的呆住,對望……對望——丢丢放松警惕,沒事貓似地轉身走了,無事一身輕。小黃貓就打後面追它,邊追邊舉着兩隻前抓試探——試探。
到九點半天就暖和起來了,今天排隊做核酸。來到排隊的地方吵吵嚷嚷,我心裡便一陣厭惡。思想裡盡是孩子們的各種得寸進尺、大吼大叫、颠三倒四,和我因此受的各種埋怨和非議……我蹲下來,用石頭将草葉砸碎了,砸啊砸,若是始終不斷地重複勞動,便什麼也沒空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