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述結束完上午的面診,離開辦公室準備下樓透透氣,經過導診台聽見護士說着什麼可怕吓人等詞彙。
好奇心驅使他朝着導診台方向走,靠近對面喊了一句秦醫生好,秦醫生颔首,問他們聊些什麼。
小護士把剛剛急診室那驚險的一幕繪聲繪色地講給對方。
然而,秦醫生在聽見名字的那刻,沒了剛剛的輕松,整個人神色頓時凝重起來,倏地轉身回到辦公室,在最近聯系人裡面找到那個人的名字,按下撥通鍵。
血液的流失逐漸帶走林青木的意識,恍惚之間,他好像見到了大騙子戚嶼翻窗而入,往日的從容不複存在,整個人驚慌失措,那是他從沒見過的戚嶼。
騙子男人蹲在他面前鬼知道在說些什麼,吵得他頭都痛了,死前還要被這樣折磨,真的是上輩子欠了戚嶼。
“好吵。”
話音剛落,周邊的一下子安靜下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醫院白牆,一下子讓他以為回到四個月以前,那段時間他都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醒來。
左手上的傷口被仔細縫合然後包紮,他試着轉動手腕,失血過多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額間的碎發被汗水打濕,緊貼在皮膚上。
正在他思索要不要把這個礙眼的白色扯掉的時候,突然耳邊響起一聲不輕不淡的問候,
“醒了?”
聞聲看去,秦醫生拿着病曆本坐在他的右手邊,犀利的眼神透過鏡片直射到自己身上,兩人隔空對視,兩股視線在空氣中無聲較量。
林青木感覺脖子有點酸痛,用打點滴的右手慢慢撐起身子,避開傷口穩穩靠坐在病床上。
剛剛那個仰視的姿勢真費脖子。
中間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對方。
秦述也不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翻到第一頁開始對林青木此次行為進行分析。
“說吧,這次是什麼原因。”
“……”
“距離上次面診也就過去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
秦述:?
林青木:?
良好的職業素質使得秦醫生沒有爆粗口,在他想着怎麼進行下一步的時候,林青木開口了,不過說的話卻讓秦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說——我看到了戚嶼。
翻窗進屋的。
秦述内心詫異,但是表面不露聲色,溫和清潤地繼續說道,
“他怎麼了?”
他怎麼了?
林青木回想當時的情況——大騙子好像抱了他,擡頭的那瞬間,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看見戚嶼濕潤的雙眼,他好像……哭了。
“林先生?”
“沒什麼可說的。”
林青木緩緩轉動着手腕,平靜道, “不是看到了?割了個腕。”
“……”
秦述今年碰過最多的壁估計都是在林青木這裡了。
“林先生,你的情況已經開始往糟糕的方向發展,你現在還是要配合治療才行。”
治療?
林青木輕微擡頭看向點滴瓶裡面的液體,它們樂此不疲地沿着輸液管節奏般往下流着,然後通過針頭流進自己體内。
林青木試想,若是将這液體全是染成紅色那應該很好看。
秦述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不安分地擡起右手,輸液管因為男人的動作開始回血,那股紅柱急速攀升,他閉上眼開始享受最後的到來。
下一瞬,動作微頓。
秦醫生叫住了他。
秦述看着輸液管裡的液體漸漸恢複正常,松了一口氣,抄起手邊的病曆本站起身,在林青木一步之遠停下,
“今天就這樣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林青木睜開眼,輸液管裡還殘留少許紅色,視線又落在包紮好的左手腕,不知道在想什麼。
後面的兩天裡,秦醫生隻要一有空就會拿着屬于他的病曆本來詢問林青木的情況,甚至拿了一套測試題給他做,說什麼不及格就不讓他出院。
但他沒想到的是,人前威嚴令人敬佩的秦醫生人後居然說話不算話。
在林青木第三次測試結果為“合格”的時候,他看見秦醫生熟練地從文件夾裡又拿出第四張測試表。
“……”
林青木看着手上的測試表,右上角還被“好心”寫上“林青木”三個字。
秦述看着坐在對面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苦惱地看着手上的表單,心裡不免有些好笑,懸着的心漸漸放下。
情緒洩露本能表現這個人對外界慢慢地開始産生信任感。
在秦述職業生涯裡,林青木是一個很複雜的病人,與其他孤僻抑郁型患者不同,他發病的時候卻有自己的意識,會克制患病時想要傷人的本能。
這點極好極壞,有利有弊。
翁——
秦述掏出上衣口袋的手機,看了看來電聯系人,瞥了一眼正在做測試題的林青木,随後邊走邊說道,
“做完再找我拿。”
聞言,男人拿筆的手頓了頓: “還有?不是說一張?”
秦醫生把着門把手回頭, “誰說的?明明是一套。”
“……”
秦醫生離開病房來到醫院的後花園,手機沒在震動,找了一個角落按下剛剛那個号碼回撥過去。
“秦述,青木怎麼樣了?”
戚柔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端傳了過來,秦述揉了揉太陽穴,思考良久才道,
“不用太擔心,那小子還死不了。”
戚柔聽到這句,忍不住吐槽: “怎麼了?秦大醫生又碰壁了?”
“你打電話不會是單純地說這些吧。”
對方遲疑了一下,秦述能聽見從聽筒裡傳來深呼吸的聲音,随後他聽見她說: “小嶼對外界事物有所反應了”。
有反應…醒來的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