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心望着這雙眼眸,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回過神來癡癡地點了點頭:“滿意滿意。”
言煜見了她的模樣,便也不再多言,隻是輕輕地擡了擡右手,遠處的飛鸢便收了劍身,那孫宏允見狀又驚又懼地夾着屁股走人了,一路上還踉跄了幾步,似是被吓得不輕。
“你得罪了孫府,他們會不會找你的麻煩?”阿心下意識地微微皺眉,随即擡起頭來看他,眼眸依舊亮晶晶的。
“怎麼?擔心我?”言煜勾了勾唇,向前走了一步,刻意地低下了頭,使得她的目光能與自己齊平。
二人的距離被拉進,阿心能清晰地看到他輕抿的薄唇,微微滾動的喉結,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
不知為何,阿心的心裡竟一時有些亂糟糟的。面前的人就好像一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狐狸精,每一個動作和眼神在此刻都好似勾引。
她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略顯笨拙地将目光從他身上移開,這才好了些。
阿心定了定神,正欲解釋,卻被打斷了。
“别人都說你又瘋又傻。”他微微仰起頭來,仔細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薄唇輕抿,眼眸含笑,“可我怎麼覺得……你既不瘋……也不傻。”
阿心微微怔住,但她猜到面前這個人是在套自己的話,于是心一橫,雙手撐腰,嘟起嘴來,故意裝作氣鼓鼓的模樣,聲音卻格外嬌嗔:“對啊!我一點都不傻!誰說瘋子就不能是個聰明的!”
這段話飛鸢聽起來或許是瘋姑娘在維護自己的自尊,但落入言煜耳中便是别有一番意味了。他可以選擇信,也可以選擇不信,隻是面前這人的話中幾分真幾分假還需細細揣摩。
但是有一點,言煜是肯定的,面前這個阿心絕不簡單。
若說在與素朝英交談過後他對阿心生出了三分懷疑,那方才在遠處看到阿心與記憶中的她極為相仿的身形之後,加之剛才的一些試探,他便有了六分懷疑。
言煜凝了凝神,目光落在她身上,便不再移開。
他的眼神深沉,其中隐藏了太多的情緒,似乎在任何一個不經意的瞬間裡,這些情緒都會不聲不響把他往下拉入深淵,讓他墜落。
若是往常,他必定不會輕易相信這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但在這一刻,他從未有過地想要蠱惑自己相信,面前的人就是他找了整整五年的那個人。
他不信神佛,卻在這一刻無比希望自己是被眷顧的那一個。
但若真的是她,她隻是裝作不認識自己,還是……她真的已經将他忘記了。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言煜忍不住去想,右手下意識地将腰間的墨玉玉佩攥緊。
“不過若是你來晚一點,你就能看見他們都躺在地上睡覺了!”
阿心用力轉了轉右手手腕,随即手指緩緩收緊,手掌頓時變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拳頭。她淺笑着,好像全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氣。
言煜斂了神色,笑着點了點頭。阿心說的這一點,他倒是深信不疑,說起來,她還是沒打痛快。
阿心靜靜地望着他,發現自己總會覺得面前這人格外熟悉,這種奇怪的感覺在她遇見他以來已經不止一次出現過了。或許,他們以前是真的相識吧。
“對了,他們都叫你大人,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姓言,名煜,字煥卿。阿心姑娘喚我言煜,或者煥卿便好。”
阿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她好像曾經在哪裡聽過。
她不動聲色地微微皺眉,似是要逼自己想起來什麼,但太陽穴卻傳來一陣劇痛,幾乎讓她頭痛欲裂。
她的嘴唇微微泛白,額間沁汗,就連腳步也變得有些虛浮。她有意地微微側過身去,讓自己整個人被黑夜遮蔽,不讓言煜察覺出異樣。
但言煜的心思顯然比她想象得還要細。他伸出手,似要撫上她的額頭,卻在距離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了。
“阿心姑娘,你怎麼了?”
阿心故意伸出手來捂住嘴巴,作勢打了一個哈欠,看上去睡眼蒙眬,聲音也有些黏黏的,好像姑娘家的撒嬌:“我隻是有些困了。”
聲聲入耳,言煜方才懸在半空的指尖竟泛起一陣酥麻。
他強迫自己定了定神,方覺此時已是戌時三刻,夜幕已深,便也沒再多問,隻道一句:“時候不早了,不如我護送姑娘一道上山吧。”
阿心擠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眼眸依舊亮晶晶的,隻不過是在強撐。
她的步子快些,故而走在前面,沒有人看見她的神情。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方才雖然頭痛欲裂,卻好像隐隐約約記起了一些事情。
她好像記得他對她說過這麼一句話:“言煜唯願我朝海晏河清,陛下能築太平盛世,也能……尋得有情人。”
瑣碎的記憶在感覺上很是真實,可她迷迷糊糊的,想要再逼迫自己想下去,那種疼痛便極為難忍,她也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