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言雲芮的邏輯,當初的那個蒙面姐姐是來看她哥哥的,又承認是喜歡她哥哥的,那如今她确定了陛下就是那個翻過牆頭看她哥哥的蒙面姐姐,豈非代表着陛下喜歡她哥哥!
雖然繞了點,但言雲芮很堅定自己得出的結論沒錯,于是望向孤弈行的大眼睛裡含着笑意,格外熱情。
孤弈行似是瞧出了些許不對勁。她靈光一閃,便想到了自己出宮之時藏的幾塊桂花糕,便取了出來,遞到言雲芮手中,似乎想要用美食堵住面前小姑娘的嘴巴。
“雲芮餓不餓?姐姐出宮的時候正好帶了點桂花糕,給你吃。”
孤弈行哄小孩本就很有一套,再加上言雲芮是一個出了名的小吃貨,從前就聽聞禦膳房制作的桂花糕甜而不膩,堪稱一絕,隻是從前父親一直不讓自己入宮玩,如今一見這桂花糕,兩眼頓時放了光。
她頓時仿佛被蠱惑了一般,想着還是自己未來的嫂子最好!于是,她笑着接過,下一秒就往嘴裡塞了一塊,砸吧了起來。
“好不好吃?”小姑娘的笑總是很能感染人,孤弈行看了便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
“好吃!比我們府裡做的好吃多了!”
孤弈行笑着彈了彈她的腦門:“那等下次有空了,我帶你進宮去玩,那裡有很多很多好吃的,都給你吃。”
言雲芮自是一番歡天喜地,但孤弈行很快發現屋内的氣氛似是有點不對勁。或者說,她們這邊的溫情戲碼似是有點莫名其妙。
言煜竟不知自家妹妹何時與孤弈行這般熟了,甚至可以說是相談甚歡?
就連卧病在床的言鐘正都微微愣住了,淺淺眯起了眼睛,似在思索。
孤弈行自是覺得有幾分尴尬,故而咳嗽了一聲,轉過頭去故作鎮定:“朱太醫,如何了?”
朱旭從剛才的場景中緩過神來,微微皺眉,答道:“回陛下,言相的病乃是由于長期積勞成疾所緻,需要安心調養,不宜操勞過度。”
“臣去開幾味藥,有助于言大人調養。”
孤弈行點點頭,朱旭便前往了藥房。
“你們都先出去吧,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對……陛下說。”言鐘正卻是連連咳嗽了幾聲,臉色有些蒼白,額頭沁滿了汗珠,卻還是強撐着提起精神。
衆人散去,頓時房間内隻剩孤弈行和言鐘正二人。
“老臣的心意,想必陛下都明白。”言鐘正神色莊重,聲音低沉,淺棕色的眼眸深處卻流露出幾近濃烈的情緒。
孤弈行見過規範她坐姿的他,見過在朝堂上直言進谏的他,卻唯獨沒見過這樣的他。
言鐘正分明是在笑着,然而眼眸深處卻似閃着淚光,這讓孤弈行生出了一種預感。
“陛下年少有為,正直坦蕩,知人善用,又多為萬民着想,縱然性子急了些,舉止規範肆意了些,可是瑕不掩瑜,陛下在老臣心中不愧為一代明君。”
或許是怕孤弈行驕傲的緣故,言鐘正很少當着孤弈行的面這麼直白地誇她,因而此刻孤弈行都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她知道,接下來的話題會是格外的沉重。
“如果可以,老臣也很想與陛下一同見證未來的盛世,可是如今老臣的身體已經無法支撐下去了。我鳳朝人才濟濟,還望陛下另擇賢能。”
言鐘正眼眸含淚,強撐着身體向孤弈行深深地鞠了一躬。
孤弈行看得分明,因為年邁,他的後背已經不能蜷縮,隻是微微隆起。
這一刻,她明白了言鐘正無奈的笑意,因為天下最令人傷感的,莫過于英雄遲暮。
“朕會下旨賜你還鄉,但言相需答應朕,等到身體好轉再動身。”
“多謝陛下。”
“不過言相啊,有一句話你說錯了。天下偌大,人才輩出,可在朕眼裡能擔得起這丞相之位的,卻唯有你和黃相二人。”
話音未落,言鐘正卻是愣了一愣,擡眸望見那一雙桃花眼深處此刻褪去了往日的風流恣意,莊重而真摯。
“朕許你告老還鄉,可是這右相之位永遠隻屬于你一人。”
言鐘正似是沒想到孤弈行會說出這一番話來,縱然隐忍,眼眸卻灼熱非常。
卧房外,言煜和言雲芮等在一處,言煜似是想到了些什麼,嘴角輕抿,言語試探:“雲芮,你與陛下……什麼時候這般熟悉了?”
言雲芮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方才從孤弈行手中接過的,藏在衣袖中的桂花糕,于是嘟着嘴随便胡扯了一句:“一見如故不行啊!”
言煜一下子就看破了自家妹妹的小心思,自是不會相信,于是轉念一笑:“三串糖葫蘆?”
言雲芮愣了一下,但還是自顧自地繼續吃。
“五串?”
言雲芮眸色微動,言煜卻是勾了勾唇,笑意濃重。
“十串。”
“成交!”言雲芮終于抵不住誘惑,笑着開了口。
她心裡想着自己把陛下的心意告訴她哥也是好的,說不定這樣陛下就能早日成為她的嫂子,她就能天天找她玩了呢!
這麼想着,言雲芮全然忘了那幾塊桂花糕的滋味,湊到言煜耳邊,笑眯眯地小聲道:
“哥,你這麼聰明,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的啊?陛下就是那天翻牆頭還救了我的蒙面女俠,人家可是很喜歡你的呢!當初我問她的時候都沒有否認。”
“現在她對我這麼好,肯定又是借了你的光喽!”
聲聲入耳,言煜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燙了一般。他緩緩擡眸,望向卧房的方向,眼眸深處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