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你想讓我來的嗎?”言煜淺笑,一舉一動看上去皆溫潤如玉,唯有眼眸深沉,仿佛凝着一層薄霧,令人看不出一絲波瀾。
出門在外,言煜自知孤弈行不願意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免引起不便,因而直接順着孤弈行的口吻以你我相稱。
然而這突如其來的直白話語聽上去卻不像是言煜往日的風格,因而被當場戳破心思的孤弈行竟覺得臉上有些挂不住。
但孤弈行扪心自問好歹自己也是從死人堆裡摸爬滾打出來的人兒,又豈會被一句話嗆得說不出話來?她可不是個願意甘拜下風的主兒。
“言公子不在官府謀職,不靠官府的門路,又是如何找到此處且比我快一步的呢?”
說到這裡,孤弈行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她笑容肆意,眉眼張揚,但話裡話外無一處不含試探。
言煜的眸色似乎沉了些,眼眸深處仿佛藏這一處幽靜的深潭,雖令人看不起神色,但孤弈行莫名地感覺到一分憂郁。
顯然,他是不願意說的,要是換作别人,孤弈行可能還會因為一絲懷疑威逼利誘,但面對面前此人,她卻不會。
因為孤弈行明白,像言煜這般憂國憂民之人定然不能與那些心懷鬼胎的奸臣相提并論,不願開口或許是因為觸碰到了他最脆弱的地方。而言煜也正是看到了這點,才會在孤弈行面前選擇沉默。
琴潇在一旁原來看着這兩人一來一回,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一直聽說言煜是個文弱貴公子,但沒想到他的武功竟這般好。再看到面前這兩人交談的情形,竟覺得出奇得相配。
琴潇一向喜歡話本子,此時腦袋裡已經開始腦補無數篇文章,這突然來了一個久違的沉默,倒把琴潇搞得有些不适應,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不說就不說吧。”孤弈行活躍了一下氣氛,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啊。”
言煜幾乎是被孤弈行逗笑了,他沒想到孤弈行作為一介帝王竟會在這個敏感的問題上和他道歉,還是在他什麼都沒說的情況下。
“我什麼都沒說,你為何要向我道歉?”
“直覺。”孤弈行故作神秘地道,随即大笑。
笑着笑着孤弈行突然想到什麼,轉過身面對琴潇,正色道:“我們進來已有些時辰,你循着留下的标記原路返回,告訴他們一切如常,切勿輕舉妄動。”
然而話本子裡的知識卻沒在生活裡給琴潇帶來太多的啟發,她還是一臉的困惑,心想連她都知道旭風營的高手沒有命令是絕不會輕舉妄動的,這一點孤弈行又豈會不知?
“可是小姐……”
琴潇話還沒說完就被孤弈行打斷了,還給她使了個眼色:“軍令如山。”
“不可違背!屬下這就去!”刻在骨子裡的記憶突然被喚醒,琴潇幾乎是立刻接下命令,二話不說就轉身離去了。
孤弈行歎了口氣,心想着總算把這傻丫頭支開了。然而好景不長,孤弈行剛想專心走路,就感覺腹中空空,一陣咕咕作響,不過還好聲音很輕,想來應該隻有她自己一個人聽到。
孤弈行屏了屏氣,潇灑而又鎮定地轉了身,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來:“言公子有帶吃的麼?”
言煜看着她這般模樣,竟也忍不住淺笑,剛才略顯緊張的氣氛頓時掃蕩一空。
言煜從衣袖中取出一塊用油紙包着的色澤金黃的橢圓形的點心,遞到孤弈行手上。
“隻有這個了,你勉強嘗嘗吧。”
什麼勉強!一點都不面前好嗎!
孤弈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油糕,是祁地的特色點心,也是孤弈行割舍不掉的心頭好。
出門在外,正好給了孤弈行一個不用遵守宮裡禮儀的完美理由,雖然就算是在宮裡,她也未必會遵守。
孤弈行直接捏着油紙咬了一大口,色澤金黃的外皮夾雜着甜糯的内心在舌尖彌漫,雖然有些涼了,外皮變得不再酥脆,但如今這處境,有一口吃的已是極好,其他便是無關緊要。
又咬了一口,孤弈行僵住了片刻的思緒才動了起來,但她卻發現了一個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普通人趕路不應該帶些好保存的幹糧,比如饅頭什麼的嗎?面前這人竟然會随身攜帶油糕?這就有點奇怪了吧。孤弈行一邊吃一邊抿了抿嘴唇,心裡細細盤算着兩種可能。
第一,就是言煜确實是個貴公子,出門在外也要奢侈一下,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太大。第二,就是他是有意的,他早就料定了一定會遇到她。
孤弈行盤算來盤算去,愉快地認定了第二種,想來言煜有着一副玲珑心腸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再鬼精也不奇怪!
一塊油糕幹吞着下了肚,孤弈行擡眸恰好撞上了言煜有些猶豫的神色。言煜有意無意地輕聲咳嗽了一下,道:“出門在外,小姐應該如何稱呼?”
孤弈行沒想到言煜竟是在琢磨這事,不過細細想來好像也有點道理。出門在外,為了掩蓋身份,他總是不好直言陛下的,但總是以你我相稱似乎也有那麼一些些……别扭。
言煜往前走,孤弈行跟在他後面。她的眼尾微微上揚,一雙桃花眼流露出一種似有若無的風流,卻是将情緒的一絲波動悄然掩蓋了起來:“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