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帝自幼習武,對于外面的動靜還是能分辨一二的 。
“是。”
那可憐的小太監半抖着身體走了進來,途中差點被禦書房的門檻絆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卻聽見帝王低沉的聲音中宣洩着怒氣與厭煩。
“給朕說!”
那小太監啪地一下重重地跪在地上,頭抵着地面,不敢直視君王的眼睛。
“啟禀陛下……剛剛谷嘉倉來報,說……說是城裡的糧食隻夠堅持兩日了。”那小太監聲音發抖,将頭埋得更低了。他似是揣測到聖上的怒氣,一連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額頭上頓時有了紅腫,“陛下息怒!”
“廢物!一群廢物!”永徽帝果然暴怒,直接拍案而起。
想來也是,糧倉中谷粒所剩無幾就代表着,永徽帝将被死困在這座曾經見證他包攬天下至高無上權力的洛陽皇城,而他最後卻是敗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手上,這怎能令其不怒?
一旁的言鐘正亦眉頭緊鎖,面色鐵青,不語。
“給朕把宋成武叫來!”永徽帝心緒不安,滔天之怒幾乎難以抑制。
自從祁國連并四國直逼皇城後,孤弈行這個名字幾乎成了永徽帝的一個心病,是衆人不敢提及的忌諱。
不過現如今,這個名字已經不隻是一個忌諱這麼簡單了。那似乎是足以覆滅一切的巨石,重重地壓在永徽帝的心頭,使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很快,小太監領着一個身着戎甲的男人進入了禦書房。而這位體型健碩,皮膚黝黑的男子便是當朝的羽林軍首領宋成武。
“微臣參見陛下!”宋成武行了個極為标準的跪拜之禮。
可此時的永徽帝已經顧不得這些平日裡的繁文缛節。他的面色依舊不改沉重,隻道:“愛卿平身。外面情況如何?”
“回陛下,祁國軍隊依舊緊緊包圍都城,隻是今日手下來報晉安門守衛兵力有所削減,祁國軍隊上下原地休整,相比往日略顯松散。”宋成武回禀道。
聽到這個消息,永徽帝的臉色似乎有所好轉。他背手走到宋成武身旁,聲音低沉,卻極有分量:“若此刻朕命令突圍,愛卿可有把握?”
宋成武似乎并不意外,臉色卻也不太好看:“臣願誓死保護陛下安危,但也隻有三成把握。”
“三成,是時候一搏了。”
永徽帝微微擡眸,言鐘正卻恍若于其中看見了青年帝王的模樣。
這麼多年風雲未動,差點讓他忘記了這個如今與他一般垂垂老矣的帝王當年卻也是一代枭雄的角色。
那個時候,永徽帝尚且是一個身份庶出,不得先帝喜愛的皇子便敢于劍走偏鋒。而兩年前,他亦因為猜忌不惜與祁國劍拔弩張,大費周章也要除去那個人。
言鐘正很明白永徽帝的習性,作為皇子,因為劍走偏鋒包攬天下大權的确成就了一番豐功偉業。而作為帝王,心狠猜忌或許是必然,但若是永徽帝想要棄城而逃,這便是另一碼事了。
即使僥幸逃脫,永徽帝也勢必失去民心,更何況這是否是孤弈行的計謀也尚未可知。畢竟,他也曾和永徽帝一樣小看過這個資曆尚淺的祁國女王,但現實卻給了他狠狠的一擊。
“陛下,萬萬不可!”言鐘正深知這個時候自己絕無明哲保身的可能,他拖着年邁的身體,于帝王面前行着跪拜大禮。
“尚書認為有何不可?”永徽帝顯然以為抓住了突圍的時機,神經的極度興奮使他忽略了隐藏的危險,竟顯出幾分不耐煩。
“先不論這是否是孤弈行的詭計,陛下若棄城而逃,必失民心。民心若失,江山如何安然啊陛下!”言鐘正感情激蕩,又行以跪拜大禮,“老臣甘受隕首之責,惟望陛下三思!”
面對言鐘正的直言,永徽帝龍顔微怒,但看到言鐘正跪拜時已經不能蜷縮而微微隆起的後背,終究是念了幾分君臣之情。可即使如此,他也斷不可能放棄這唯一的生念。
“鐘正,朕意已決。若你願意,可帶上煜兒與朕一同出城。”永徽帝将言鐘正扶起,微微歎氣,道。
“臣惟望陛下,三思!”中氣知足的嗓音回蕩在禦書房,久久不散。
洛陽城外,祁軍軍營。
孤弈行已換上一身戎裝,長發高束,正紅色的披風于空中飄逸,卻襯得整個人愈發明豔,同時更多了幾分淩厲之氣。
她手持長劍,此劍劍長三尺,通身以血銅打造,鑲有血雲之紋。此劍極其鋒利,可削鐵如泥,亦有淩厲浩然之氣,名曰仗天。
仗天出鞘,彰顯着孤弈行此戰必勝的決心,祁軍一掃十幾日的郁悶難耐,皆昂首挺胸,一時間氣勢磅礴。
“密探來報,永徽即将于晉安門出城,爾等随孤迎敵!勢必活捉永徽!”
“是!”
由于走得匆忙,永徽帝與其大大小小的後宮妃嫔們也來不及帶上多少東西,便身着便服在羽林軍的護衛下從晉安門而出。
晉安門守衛不多,整個過程出奇的順利,讓永徽帝心中生疑。
很快,奉命退守的祁國将軍沈離松開始率兵佯攻,祁國大軍刻意節節敗退,将永徽帝和羽林軍等人帶入了一片廣袤的平原。
一入平原,祁國軍隊便一改頹勢,反守為攻,将永徽帝和羽林軍團團圍住。
宋成武算得上忠勇,率領羽林軍誓死反抗,最終身死異處,羽林軍幾乎被全殲。
永徽帝顯然已經看清了形勢,他回想起言鐘正的話,卻已經是追悔莫及。這一局,他賭輸了。
“拜見王上!”
永徽帝正黯然出神,卻被這句話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不遠處正朝他走來的是一個女子,她看上去尚且年輕,桃花眼風流恣意,劍眉卻格外淩厲,此人正是孤弈行。
她身着戎甲,手持寶劍,正紅色的披風于空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