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靈愣愣站在雨簾中看着他,不解衛恕平的用意,卻聽被劍刺傷了項頸的梁銀月忽然咯咯笑了起來。
那笑聲仍是那樣婉轉動聽,内裡卻藏了一段動人心魄的寒意,比這雨中的風還要涼、還要擦膚磨骨的疼。
梁銀月轉過了頭,笑得極甜,即使在她先前與白湘靈說話時,她也沒有笑得這般真心過。然而這笑卻不是對着白湘靈,而是對着衛恕平。
“你終于來了?我看錯了你,原來你倒不似我想的那般鐵石心腸,也是會關心白姑娘的,早知如此我該先來找你。”梁銀月說完,雙眼含情地看了白湘靈一眼,這話所指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白湘靈這時才低頭發覺她倚靠着的杜伯禹雙眼無神,一副被奪取了心魄的樣子,愣愣地任由梁銀月摟着脖子。即使她與衛恕平已到了跟前來,他也不記得要将衣物重新整備好,哪有平素裡半點鮮活的模樣。
她雖然心中擔憂,可衛恕平不讓他上前一定有什麼用意,所以她也隻站在雨簾中看着眼前這一出戲。山橫雲煙、林霧飄渺、雨打心弦,她獨立其中,分不清自己身上流淌而去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憂愁。
至于衛恕平聽了梁銀月的話,隻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立刻将那劍立刻貫穿梁銀月的喉嚨,要她一句玩笑話也說不出來了。可他卻沒動手,端着劍的手穩穩停住,威脅似的立在那裡,眼中的殺意已将梁銀月洞穿了千萬遍。
他厲聲道:“你不必說這些話來激我,我的确鐵石心腸,不會對妖容情。”
梁銀月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更濃,她伸手撥開刺傷她的劍尖,那劍尖劃過肌膚,将她的傷口劃得更大,面上卻渾似不在意。
不知她這舉動是何意,衛恕平手中仍舊執劍不放。劍身雖偏移,金芒依然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隻消梁銀月讓他看出半分不軌的意圖,就要令她血濺當場。
梁銀月總算對上了衛恕平的眼睛:“好個光明正大的三霄宮,說的真是義正辭嚴啊。”
衛恕平聽出她在挑撥自己師門的是非,那金芒像是受了她心緒挑撥,愈發收攏起來,無論為了什麼,今日的事都不會輕易收場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梁銀月彎了眉眼:“你們三霄宮的道士都很像,滿臉世間人都欠了你們的樣子,所以好認得很。”
女妖眉毛一挑,打量了衛恕平一眼,隻看他聽了這話神色緊繃,周身那自劍身而出的金芒此刻正躁動不安地顫動着。她美目一轉,模樣更是我見猶憐,伸手将自己散亂的衣物重新挂好肩頭,又伸手替杜伯禹一起打理好了。
可惜出神的男人隻是低下頭看她,仍不說一字。
做完這些,她才俯在杜伯禹胸膛前,眼神癡迷地瞧着男人。杜伯禹的身軀這才有了反應,伸出雙手摟住了她的腰身,像是要回應她的情意似的。
衛恕平覺得這女妖實在厚顔無恥,但又擔心自己露出破綻,隻是蹙起眉頭繼續緊盯着她。
倚着杜伯禹,梁銀月好像終于得了依仗似的,繼續對衛恕平溫柔道:“若我猜得沒錯,你根本犯不着像尋常道士那樣用什麼法訣口訣的,對不對?你這樣做,難道隻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些?”
一旦溫柔地說起話來,梁銀月的聲音就如同一陣春風,聽起來半點惡意也沒了,仿佛能殺人于無形。白湘靈遠遠站在雨中都似要被她勾去神魂,她這時才終于明白衛恕平為什麼不許她靠近。
但衛恕平自己面上卻不露聲色,好像半點也沒受她的影響。是衛恕平神智真就如此堅定,還是有什麼别的緣故?白湘靈心裡揣摩不透,隻用雨水抹了一把臉,神識終于清醒了不少。
她耳邊又聽得衛恕平清亮的聲音。
“這不關你的事。”
梁銀月笑了笑,默認了他的話,這的确不關她的事。
她正要将頭也靠在杜伯禹的肩頭時,忽然金芒似劍身出鞘,霎時朝她而去,她瞳孔微張、卻也不躲,隻是柔聲道:“你難道連杜公子的安危也不顧了嗎?你就不怕傷了他?”
沒有得到回答,那金芒忽然劃過她肩頭,留下一陣刺痛。梁銀月終于也忍不住呲起牙來,但她實在是嬌媚動人,即便面上露出疼痛的意思,也隻是更惹人心生愛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