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怔,又無法直言回答他。
她該怎麼說?
因為見到了祁華?
因為此時她分不出心思再哄他?
因為……
喬惟想了想,說:“抱歉。”
沒有更多的解釋。
周世臣上前,高大的身影很快将喬惟籠罩,他單手撐在她身後的牆上,另隻手裡還懷抱着他們今日買的那些東西。
莫名生出的力量在周世臣體内沸騰,讓理智與情感的博弈中快速分出勝負。
“……是因為陛下嗎?”他問。
在喬惟不可思議地目光中,他聲音緩慢、顫抖:
“因為你忘不掉陛下,是不是?”
“周世臣。”喬惟幾乎瞬間冷下臉,又在某一刻像剛回神般。
她深吸一口氣,不想與他深究這個話題:“我有些累了……”
一個台階。
聰明人都知道該如何讓即将一觸即發的事端撲滅。
偏喬惟眼前這人,犟得不行。
周世臣大手握拳死死抵住牆壁,打斷她:
“喬惟,你已經不是他的臣子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再對他戰戰兢兢,不必再因他觸景生情。”
“你們已經是兩個世界了。”
平日寡言的人一口氣說出一連串話,除了情真意切,毫無理智邏輯可言。
周世臣說這番話,是有信心将喬惟護在一個遠離祁華的世界。
等劉敬遠的事情結束。
他可以辭官,若喬惟願意,他可以陪她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
若她不願意,他也有能力護她周全,讓她後半輩子無憂。
祁華于她,就該随着落崖那一箭斬斷。
“你還不打算重新開始嗎,喬惟?”
喬惟垂眸,隻覺得額角直突,恨不得有一顆天邊焰火的火星砸下來,好醒一醒周世臣的神。
她背靠着牆,府内高挂的燈籠配上她出門時的妝容,分明将原本清冷的五官透出嬌豔。
可她表情卻是周世臣鮮少見到的冷淡。
半晌,喬惟皮笑肉不笑道:“周大人,我與你什麼關系?”
“我與陛下的事情,又與你何幹呢?”
周世臣微愣,就見喬惟站直身子,逼得他下意識後退一步,給她讓出位置。
“說到底,我與周大人不過是萍水相逢,機緣巧合湊在一起,有了合作。”喬惟嗤笑,“周大人憑什麼覺得,我會聽你的?”
她記着自己住在周府上,到底是借周世臣的地兒。思着片刻,她又道:“周大人若實在介意,我可以搬出去,之前劉敬遠的事情雖是大人主動要幫在下,但此刻叫停,在下也能理解,沒有怨言。”
“唯獨搬離一事,勞煩大人寬延一日,我好整理一下。”
她東西不多,但找落腳處也要時間。
誰料周世臣不悅之情更甚,沉聲道:“我何時要趕你走了?”
他甚至不知怎麼話趕話的說到這份上。
一個月的相處輕而易舉煙消雲散。
好不容易争取來的世臣,也變回了“周大人”。
“……我并非此意。周大人寬宏,我也不能太腆着面孔。”喬惟輕描淡寫。
她很知道自己什麼樣子惹人生氣。
顯然,輕飄飄的一句話沒解釋進周世臣心坎。
出門時尚一腔熱血,怎到夜裡回家時,又變得如墜冰窟。
周世臣終是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喬惟望着清輝下周世臣的背影,小腿一軟,輕輕靠門柱上,輕撫袖中。
看來是送不出去了。
幸好。
至少,今天祁華沒有認出她。
-
宸華宮内一片漆黑。
祁華随手将面具丢至地上,三步并作兩步,癱在最近的美人榻上。
殿内開着窗,月光斜灑滿室,卻沒有一寸落在他身上。
喬扶硯。
祁華擡手,袖口垂在他唇上,滿袖梅香萦繞鼻尖。
故衣舊香。
皆不及她。
原來她穿藕粉也好看。
原來桃花也襯她。
原來……
她也不止對他才笑得開心。
祁華雙臂收攏,閉上眼睛,寒意順着窗戶吹進,他卻全然不在意。
若扶硯在,一定在意他會不會因此受到風寒。
若扶硯不在,風寒時頭暈目眩,是不是就能瞧見她?
祁華在心中自問,低聲自語道:“為什麼不願意回來呢……”
回到他身邊。
這個江山,他願意分她一半。
周世臣。
祁華眼底閃過狠戾。
都是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