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半倚在椅子上,回想起周世臣這些時日忙前忙後的殷勤模樣,發自内心歎息。
得虧喬惟活着。
否則他的後半生豈不是得陪着兩個人不停地悼念她。
江裴與祁娆好事将近,又得了武安侯的爵位,便是祁華給的兩個訊号,與喬惟之前的打算不謀而合。
一來,盡早完婚。
此前就因為念着祁娆年幼不急嫁人,一耽誤便過了兩年。再拖幾年指不定又有什麼變數,幹脆早完事早安心。
二來,祁華願意封江裴武安侯,便說明他并不會因為公主驸馬的身份冷落江裴,之後還會對他委以重任。
江裴年輕,剛過弱冠兩年,正是一個将領最好的年紀。
若真因為公主驸馬從此做個富貴閑人,縱然江裴不對祁娆心生怨怼,于他而言也是一場憾事。
喬惟心下一軟,重新望向窗外,長呼一口氣。
這就是她期待幻想過的天應元年。
欣喜過後,回歸眼下。喬惟試探問道:“那你們大婚,我是不是不能出席?”
畢竟,她合該是個死在前朝的人。
祁華也一定會出現在祁娆的婚宴上。
江裴與周世臣對視一眼,江裴故意吊高語氣:“論理來說,是不行的。”
喬惟一愣,思緒被他一句“論理”拉回前日那個挽上,順着他的話:“……那便是,有不論理的法子?”
周世臣颔首:“我與阿裴都覺得,倘若你不去,長公主會逃婚。”
很誇張地說法,屬實逗樂了喬惟:“阿娆才不會呢。她盼着嫁給江将軍好多年了。”
這句話取悅了江裴:“那麼大的場地,想藏你一個還是綽綽有餘。隻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喬惟這段時間躲躲藏藏的事情幹多了,早就沒什麼做人光明磊落的心理負擔。
“離陛下越遠越好。”江裴遲疑道,“我總覺得……陛下不對勁。”
喬惟能理解離祁華越遠、對大家越安全。
卻不理解他口中的不對勁:“為何?”
江裴思着片刻:“我總覺得……陛下知道什麼。即便不知道,或許也猜到了什麼。”
“總之,你不要出現在陛下可能看見的地方。哪怕隻是個影子,我都懷疑咱們陛下能把你揪出來。”
喬惟攥着衣擺,随口道:“恨一個人時看誰都像她。陛下雖性子多疑,但也不是濫殺濫抓的人。”
周世臣見她臉色不對,安撫道:“阿裴亦多疑,不必聽他。”
多疑的江裴:?
“好心當成驢肝肺。”江裴歎氣,“以後真出岔子了,别找我擦屁股。”
“說來,為什麼定在這麼個地方喝茶?”他順勢轉移話題,“我猜是喬大人的主意。”
喬惟回神,笑道:“為什麼不猜周大人?”
“他不愛喝茶。”江裴笃定道。
喬惟反對周世臣道:“周大人,被一個人吃太準不是好事。”
“呵。”周世臣沒開口辯解,江裴先道,“我附議。世臣,被一個人吃太準确實不是好事。”
已被拍棺定案的周大人決定不去分辨自己究竟被誰吃準,溫聲問道:“劉敬遠,如何?”
喬惟仰着下巴,示意他倆往窗外看去。
對街是一家成衣鋪,不一會兒,劉敬遠攜着一名女子走出來。
這名女子算得上小家碧玉,周身有股出塵氣質,又被刻意打扮一番。
二分像喬惟,四分像墨痕。
唯獨那雙細長的眼裡,流轉着勾人的秋波,與喬惟和墨痕都不同。
江裴評價:“喬大人,從前不知你也算常見的長相。”
喬惟歎氣:“想一夜間搜羅出這麼個人,周大人才辛苦呢。”
“……倒不辛苦。”周世臣回想起整個過程,與其說辛苦,不如說順利到過分。
昨日要從绛姝閣回宅中時,就有人來通知周世臣去見見人選合不合适。
倒也真合适。
便順勢讓墨痕調教了幾個時辰,匆忙就送去了劉敬遠那兒。
劉敬遠倒也真滿意。
一切都順理成章。
“接下來,我和江将軍就先去隔壁啦。”喬惟眨眼,“周将軍,看你做戲的功夫如何咯。”
周世臣坐在雅間内,将這輩子見過的酒囊飯袋都回憶了一遍。
好難。
比打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