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淌過寝衣,血腥氣瞬間向四處蔓延,充斥着喬惟的鼻腔。
血點子濺上白衣,她再度擡手。
“啊!!!”
雍德帝已經喊到聲音嘶啞,那一刀卻未插進他的胸腔,而是落在了兩腿間已無用的那一處。
他捂住那處,身體甚至無力顫抖,濁淚與鼻涕糊了滿臉。
喬惟卻沒了動作。
“你……你要放了孤嗎……”雍德帝嘶啞着嗓音,卻仍懷着最後的期待,“孤知道……你是給華兒出氣,給你爹娘……啊!!!”
聽到“爹娘”二字,喬惟眸中閃過一抹厲色,猛地拽起雍德帝的頭發。
沒有猶豫,狠狠往一側的紅柱上撞去。
她在心裡默數。
一、二、三……
十一。
手下的人從掙紮,求饒,到沒了生息。
才十一下。
“原來做皇帝的,頭也不比别人硬一點。”喬惟喃喃道,“我父親因你觸柱而亡、母親被大火燒死在府中時,陛下,你想過自己也有今日嗎?”
外頭聲音漸漸嘈雜起來。
喬惟身上沾滿了血迹,她看着手下面目全非的肮髒面孔,随手一丢,走出殿門重新騎上白馬。
“喬扶硯!”
喬惟身形微頓,連帶着白馬都似有所感,停滞住腳步。
“你……罪大惡極,還不束手就擒。”祁華盯着那抹染血的身影,近乎一字一頓,冷聲道,“讓本宮親手捉住你。”
喬惟側過頭,忽笑了聲,高聲道:“太子殿下!臣身為伴讀,相陪殿下近二十載,沒有功勞亦有苦勞。不就背叛你一下,何必趕盡殺絕呢?”
“走了!”
她勒馬轉身,伴着身後氣急敗壞的一聲“喬扶硯”,與無數混亂的驚呼哀罵,沿着自己心裡早已預設千萬遍的道路向前。
她覺得自己神智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明,身體都輕飄了起來。
直至奔上懸崖,喬惟才堪堪勒馬轉身。
馬蹄聲漸近,祁華猩紅着雙目在隊伍最首,咬牙道:“你殺了父皇?”
“是。”
“你放走了趙王?”
“是。”
“喬扶硯!”
喬惟應聲笑道:“我在。”
白衣上分明血迹斑斑,卻絲毫不顯狼狽。那張如玉面孔仍是處之淡然的神情,唇角蜿蜒的血迹反添一絲妖冶,讓人恍惚間以為她還是那個光風霁月的世家公子。
唯有那雙柳葉眼中映着祁華的身影,良久,她才收斂起笑容,沉聲道:
“太子殿下。我喬氏上下,世代忠良,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事已至此,弑君叛君者,唯我喬惟一人。”
“我不後悔。”
一句不後悔。
祁華長眉緊蹙,眼裡翻湧着情緒。
或許是失望,亦或是痛恨。
“喬扶硯,你勾結逆黨,殘害忠良,甚至刺殺天子。”
“本宮容你,天下亦容不得你。”
随手将銀槍遞給身側,奪過旁邊人的長弓對準喬惟:
“喬扶硯。”
“自此,本宮與你,恩義兩絕。”
箭矢劃破長空發出嗡鳴,喬惟應聲自馬上跌落,墜入山崖。
失去意識前,她腦海中隻剩見祁華的最後一眼。
殿下,未給你補上弱冠禮。
扶硯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