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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一瞬間像在做夢。
燈火熠熠的宴會廳裡,顧硯修站在不遠處,沖他笑得彎起了眼睛。
水晶燈的光芒被他鴉羽般的睫毛分割得很碎,星星一樣落進他的眼裡,被笑意蕩成了漣漪。
陸野的心髒一瞬間忘了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隻知道他回過神時,顧硯修已經把一杯果汁放在了他手裡,輕笑着說:“給,我記得你最喜歡西柚汁。”
什麼西柚,他連這個味道的營養劑都沒吃過。
但陸野卻接過了那杯果汁,喉嚨裡發出“嗯”的一聲。
然後他就看見,顧硯修沖他笑着,眼神明亮,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梨渦栖息在他嘴邊,眼睛裡倒映着他的影子。
下一秒,隔着西裝挺括的布料,陸野的肩膀感覺到了顧硯修手心的溫度。
“陸野,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張叔叔,是爸爸的老朋友了。你房間裡的智能機器人就是張叔叔公司設計的。”
什麼機器,什麼人?
陸野不知道,他的大腦和心髒一樣罷工了。
因為顧硯修一邊說着話,一邊将手覆在了他的後背上。
像他在馬場上馴服那匹白馬,說話間還會在他背上輕輕拍兩下,輕緩而溫和。
陸野的半邊背都麻了,脊梁骨像被抽空,一碰就酥得掉渣。
顧硯修在說什麼?聽不見。
他似乎已經變成了那隻玻璃籠裡的豹子。
追逐着,叫嚣着,貓一樣地撒嬌,蛾子一樣咚咚地撞玻璃,就是為了讓顧硯修伸出手來。
摸摸他,再摸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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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這麼配合,完全出乎顧硯修的意料。
社交場裡流行這種溫和的熱情,顧硯修一點都不喜歡。
但他也沒有辦法,隻能裝作跟陸野很熟,什麼喜好,什麼機器人,都是随口編的,臨時演給外人看。
沒提前跟陸野通氣,顧硯修心裡也有點沒底。
但沒想到,陸野雖然還是不怎麼說話,但卻出奇地配合。
他說話,陸野就點頭答應,讓敬酒就端杯,讓問好就點頭。
看他這個反應,顧硯修的假笑都真心了兩分。
畢竟是表面上的一家人,互相行個方便,大家都開心。
陸野長得英俊,今天這幅打扮又矜貴得體,就算話不多,也很容易讓人對他寬容,更何況一個養子,不喧賓奪主是最要緊的。
顧詣看向自己的兒子,也很滿意。
在這之後,顧硯修很自然地接過祝欣柔的任務,帶着陸野應酬了一圈。
效果反而比祝欣柔來做更好。
“哎呀,長得真高,可惜呀,是個Beta。”一開始的張夫人還有些不服氣,在旁邊笑着陰陽祝欣柔。
顧詣的目光掃過不遠處舉着全息設備的媒體。
這種話怎麼能瞎說?他眉頭微動,正要開口,就聽見了顧硯修遊刃有餘的聲音。
“曾爺爺一直很喜歡Beta,我也是。他們總是更理性,更平和,我和陸野在一塊的時候,也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
他站在陸野旁邊微笑,肩膀挨着肩膀。說話間,他還微微轉頭,朝陸野笑得親近又自然。
看到這一幕被媒體拍下,顧詣眼裡的贊許都快要溢出來了。
“好了,聽我們說話也沒有意思,你們孩子就自己去玩吧。”
該見的人也見完了,顧詣轉頭,對顧硯修兩人笑着說。
好,下班。
顧硯修立刻乖巧地點頭,和周圍幾個長輩道别之後,帶着陸野離開。
到了人少的地方,顧硯修松出一口氣,不再假笑,又恢複了從前淡淡的樣子。
他不知道這在旁人眼中,有多像夕陽落山後,重歸靜谧的山雪。
“不好意思,剛才給你拿錯了,可能會有點苦。”
顧硯修仰頭喝光果汁,把杯裡的飲料放在侍者的托盤裡,換了一杯香槟。
“……什麼?”陸野好像在出神,難得地和平時的死人臉不一樣。
顧硯修拿着香槟杯,和陸野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提醒道:“西柚汁,可能會苦。”
兩支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響,陸野幾乎秒回:“不會。”
顧硯修被他引得笑了一聲。
“那就好,不打擾你了。”
看他似乎神經還有些緊繃,顧硯修體貼地起身,舉了舉杯,貼心告辭。
畢竟兩個人實在不熟,用不着讓陸野陪同應酬之後,還得繼續應付自己。
他自然地轉身離開,很快就被幾個同齡人圍住,有說有笑地交談起來。
而他身後,陸野後知後覺一般,看着他的背影,仰頭喝光了杯中的果汁。
苦嗎?他好像沒有味覺了。
之前有媒體說過,上區的人會投放讓人神經麻痹的du品,目前來看,可能不是空穴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