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陸野還是趕上了離開學校的末班車。
去坐車之前,他還抽空在食堂裡洗幹淨了手。
他不喜歡油污,那幾個人太礙事,挨揍的時候把桌椅都撞翻了,滿桌剩菜也倒得到處都是。
陸野知道糧食有多珍貴。
于是,他按着那些人,讓他們一口一口把地上那些飯吃幹淨,這才洗手離開。
剩下那一群人,從地上連滾帶爬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收拾滿地桌椅。
因為陸野說了,明天之前,要把這裡恢複如初。
恢複個屁!他們幾個每次吃完飯,食堂裡都像打過仗,學校早就習慣了。
他們心裡嘀咕,卻還是老實地幹起了活。
“媽的……打個人還這麼裝逼。”有人一邊拖起倒在地上的椅子,一邊小聲嘟哝。
“到底什麼路數啊!”
其他人都說不上來。
是,他們也算是學校裡小有名氣的社會人,私底下打過不少架,第一次見這樣的。
一拳一腳都下死手,招數卻又極其漂亮,身段角度都特别講究,跟拍電影似的。
哪來這麼裝逼的人!
他們确實想不到陸野是跟誰學的。
他剛到港外區時,那些成群結隊的小孩也很排斥他。
港外的法規混亂,警力嚴重不足,學校裡學生鬧事,有時候甚至會鬧出人命。
陸野當時隻有十歲,要保命,但沒人能教他。
是他爸修理廠隔壁的那家雜貨店,什麼都賣,能借出一些陳年老電影的碟片。
陸野沒有老師,就跟着裡面的人學打架。
有武打片,有黑-道片,也有警匪片,學得很雜。
但架打多了,總有能用得到的。
一群人嘀嘀咕咕,但又不敢怠慢,第一回鬧完事後還把食堂收拾幹淨,本來就挨了一頓狠揍,現在更是累得腰酸背痛。
臨走時,為首那個狠狠呸了一聲。
“有什麼可牛逼的?”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
周圍人趕緊湊上來問:“哥,有什麼打算?”
“我就不信了。”
那人啐了一聲。
“要是老子認他當了大哥,我不信他這麼好的身手,還能不教給我?!”
——
顧硯修今天仍然沒在餐桌上見到陸野。
顧家的餐廳三面臨窗,就是為了無論清晨還是傍晚,都有陽光穿過外面成片的銀杏樹,灑落在餐桌上。
顧詣今天仍然不在家,熱氣騰騰的菜肴一道道送上長桌,祝欣柔非常殷勤地坐在對面,給顧硯修介紹今天的食材。
對上祝欣柔殷切的目光,顧硯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會有人在顧家吃不上飯嗎?
昨天之間,顧硯修絕對不會想到這個問題。
且不說莊園裡的福利待遇,就連整個Lush集團都把員工福利作為一項重要指标。他父親不止一次地教導他,錢賺得再多,也沒有經營聲譽重要。
但是看到祝欣柔,顧硯修有點不自信了。
雖然他覺得,想這些事有些多餘。
陸野的學籍和證件是阿爾伯特去辦的,費用已經預繳了,就算祝欣柔真想把他餓死在家裡,他也可以在學校解決一日三餐。
但是,布蘭登大驚小怪的聲音又出現在了耳邊。
食堂的飯真有那麼難吃?
他沒去過,隻在食堂附近喂過幾隻貓。
顧硯修沉默半晌,忍不住擡手按了按太陽穴。
頭痛。祝欣柔苛待自己的兒子,卻要他來考慮對方有沒有飯吃這樣無聊的問題。
“硯修,怎麼啦?”看到他揉額角,祝欣柔很關心地問道。“今天學習累了,頭痛嗎?”
說着,就要喊阿爾伯特過來,給他安排水療和SPA。
顧硯修擡手打斷她:“沒事。”
祝欣柔明顯仍然不放心。
她正要再問,顧硯修卻說:“陸野還沒有回家?”
祝欣柔一愣,明顯沒想到他會問到陸野。
她也的确被問住了,支支吾吾,一看就是根本不知道陸野在哪兒。
顧硯修轉頭去問管家:“有去送晚餐嗎?”
阿爾伯特躬身:“抱歉,少爺。夫人說陸少爺的事由她安排,讓我不必插手。”
顧硯修:“……”
該說祝欣柔膽大還是膽小呢。
她總是很怕他和他父親,卻又好像一點都不怕出事。
畢竟這樣放養一個人,真的會有意外死亡的風險。
他無語地看了祝欣柔一眼,就看見祝欣柔手足無措,乓地一聲碰翻了手邊的高腳杯。
然後就慌忙站起來,像是小學生立正了。
幹什麼,他沒要責怪她啊。
顧硯修沉默,隻好轉而去看阿爾伯特。
“阿爾伯特先生,以後這些事情,别再讓我操心。”他說。
“是,少爺。”
顧硯修按按眉頭。
天天煩心這些,不如這個管家換他來當好了。
——
傭人敲響陸野房門的時候,他剛吃完一管辣椒炒肉味的營養劑。
辛辣味從舌根一路燒痛到了喉管,他面無表情的咽下去,還是嗆咳了兩聲。
敲門聲很清晰,陸野下樓,門一打開,就看到了傭人非常官方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