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僅跟學校一連聲地道歉,狠狠數落了一頓自己的兒子有多頑劣,又拜托學校一定不要把這件事公之于衆,她願意不追究任何責任。
電話開的免提,諾爾和陸野就在旁邊站着聽。
諾爾聽得一愣一愣的,轉頭看陸野時,就見他面無表情,舌尖頂着口腔裡的傷口,一副事不關己的死人樣。
然後,諾爾就在電話裡聽見了一條爆炸信息。
“陸野呢,你有沒有在聽!你别忘了你沒有港内區的正式身份,要是做出任何出格的事,都是要被關進收容所的!”
電話那頭,祝欣柔嗓音尖銳。
“去學校第一天就惹事,誰教你的規矩,還不快跟老師同學道歉!”
諾爾瞪圓了眼睛。
我靠,還有這麼極品的媽?
主任到底沒讓挨打的陸野道歉。
看他站在那兒不說話,他歎了口氣擺擺手,說:“好了,這事就這樣了,下不為例,都回去吧。”
諾爾往教學樓走,一路都暈暈乎乎,感覺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了。
陸野居然連港内區的正式身份都沒有?
顧家人挺大義滅親啊,一張港内區的臨時居留證就把他打發了。
聽他媽的意思,他在下區的身份也被注銷了,渾身上下就這一張身份證。
他又沒成年,沒法自己重新申請身份。
港内區的臨時居民都是被嚴格限制的,要是犯了事,當流浪漢的資格都沒有,隻能進收容所。
港内收容所,那是什麼地方?根本就是未成年的監獄。
雖然可以讀書,也有優渥的生活,但這是出于人道主義的考量。
為了港内區的治安,裡面的人完全沒有自由,會被一直關在裡面,成年了才會被放逐出港。
難怪這小子挨了打還不還手呢!
一個沒有正式身份的小子,簡直是送上門的沙袋,他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更别提,顧家根本沒人管他!
諾爾越想越來勁,恨不得陸野現在就出現,讓他好好在原绫桜面前展現一下Alpha氣概。
就在這時,陸野出現在了教室門口。
整個教室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臉上本來就有傷,現在更重了。臉頰和嘴角斑駁一片,破皮和淤青,顯得他更陰沉。
但是所有人都直勾勾地打量他,沒人怕他。
他本來就是寄人籬下,現在看來,顧家估計根本就不管他。
所有的視線落在身上,陸野像是沒感覺到,很自然地進教室,走向自己的位置。
開學典禮結束,還有幾節課要上。
陸野的态度和他表現出來的一樣淡定。
學校裡這些人一驚一乍,對他來說像唱戲。
他在IV區的學校後面有個巷子,經常發生械鬥。裡面偶爾拖出一兩具屍體,也沒有像今天這麼多人圍觀。
他不懂那一拳頭的定義,他隻知道,港内區的規矩雖然有點多,但是安全到不需要他費什麼心。
這些人弄不死他,偶爾撓癢似的打他兩下,周圍看熱鬧的人好像比他反應還大。
挺無聊的,讓人昏昏欲睡。
他不在意,諾爾卻好像被他的态度再次激怒了。
路過他課桌的時候,諾爾再次伸手,攔在了陸野面前。
“你還敢回來?”諾爾邪笑。
陸野想打哈欠。
為什麼不敢?還有十分鐘就要上第一節課了。
陸野偏偏頭,懶得理他。
就像以前在修車廠的時候,會有一些假扮的乞丐。他通常也不理,等他們撒潑打滾鬧夠了,自己就會走。
正好,他頭剛偏過去,就看到了窗外的大屏。
懸停在不遠處那棟樓上的大屏,正在回放着剛才開學典禮上的畫面,正好播到學生代表講話的部分。
“……任何人都無法預言藍星的未來,但人類的步伐絕不會停留在此,困在一顆衰老的行星上倒計時。”
面前,諾爾還在叫嚣:“不敢吭聲了,是嗎?以後記好了,在老子面前,把尾巴夾好了做人。”
陸野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
全息畫面裡,所有的聚光燈都打在顧硯修的身上。
苛刻的頂光并沒讓他的五官顯露出瑕疵,反而讓他看起來像浩瀚宇宙裡的一顆星星。
“我們盡力留存山海,也在試圖探索星辰,就是為了有一天,全人類都能在更廣闊的天地裡,更自由,更恒久。”
這種冠冕堂皇的話,陸野從來不信。
藍星就要完蛋了,這是全世界的共識。
電視裡的專家吵得不可開交,天天都在争論人類滅絕的時間究竟是三百年,還是五百年。
三百年還是五百年有區别嗎?到了大家一起死的時候,這個問題自然會有答案。
陸野從來不屑一顧,但是這回,他居然沒有立刻移開眼睛。
或許是這個場面有點荒謬。
養尊處優的學生在教室裡找茬鬧事,張牙舞爪的像一群沒進化的猴子。
操場上三三兩兩路過的學生,正悄悄議論顧學長出衆的五官和纖長的睫毛。
不遠處的原绫桜,也在透過窗戶看顧硯修的影像,眼睛裡野心勃勃,是對嫁入豪門的向往。
而全息影像裡的顧硯修,在聚光燈下神色清冷,聲調平緩。
他說,請大家為了延續藍星的生命,再多讀一些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