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欲燃這才低頭,血出的太多已經把褲腳浸透了一塊。
賀欲燃提起褲子看了一眼,白皙的腳腕處赫然有着一條血淋淋的長口子:“剛才在密室劃這麼嚴重麼?”
“口子不是很深,應該是止血之後你又扯到,所以出了很多。”江逾白說。
賀欲燃呼了口氣:“好麻煩。你有沒有紙。”
江逾白從斜挎的背包裡翻出幾張紙巾:“找個地方坐下擦。”
賀欲燃拿走紙巾,疲憊的擡起雙眼看了看他:“我自己來吧,你去跟他們先玩着。”
江逾白盯着他的腳腕看了一會,最後垂下眼,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
因為傷口在腳跟上方,賀欲燃擦幹淨費了好大力氣,再加上玩了半天密室口幹舌燥的,他真的有點心煩。
“好渴啊,煩死了,想回家。”賀欲燃胳膊肘支在雙腿上,頭埋進了手掌。
一片陰影忽然遮擋住了光線,睜開眼,就看到一雙白色運動鞋。
賀欲燃擡頭,江逾白拎着一瓶礦泉水送到他眼前。
他依舊穿着那身高領沖鋒衣,低下頭時下半張臉埋進去,有一種生人勿近的凜然。
“剛去那邊買的。”
賀欲燃晃了會兒神,接過了拿瓶礦泉水:“剛好渴了,謝謝。”
他仰頭大口大口喝着水,正享受着冰涼清爽的口感,忽然感覺自己的腿被人擡了起來。
賀欲燃對于别人的觸碰非常敏感,他下意識抽動了一下,腳腕卻被抓住了,隻見江逾白單膝跪地,那雙骨骼分明的手指卷起他的褲腿,他低着頭,劉海擋着半張臉,隻剩那高聳的鼻子和薄薄的唇線。
賀欲燃隻感覺大腦空白:“你幹什……”
江逾白頭都沒擡,非常自然的說:“我買了創口貼。”
賀欲燃讨厭他這種命令的語氣,也更讨厭他突如其來的好意。
明明剛剛還為了拆開他跟裴意耍小心思,密室裡那雙捉摸不透的眼睛還曆曆在目,那現在他又在做什麼。
幫他做賬,給他倒水,黑暗中的手,因為他的傷口而跪下的膝蓋。
如果是為了在裴意面前留個單純善良的人設,為什麼現在四下無人,他還能做的這麼理所當然。
他有幾分真情實意,還是面具帶久了忘了摘。
這種不遠不近的關系太讓他抓狂了。
賀欲燃猛的抽開自己的腳腕,直接踹在了江逾白的肩膀。
他往下壓着江逾白的肩,讓他被迫看向自己:“我有沒有說過,不要随便碰我。”
腳腕一涼,江逾白面無表情把那張創口貼撫平。
“你……”
江逾白單膝跪地,任憑這隻腳踩在自己肩膀,擡頭仰視他,這種上下位的姿勢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起來。”賀欲燃突然感到一種羞恥。
江逾白把他的腳輕輕放下,又拍了拍肩膀留下的腳印,從頭到尾看不出他情緒一點的變化。
賀欲燃站起身,語無倫次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你這人……怎麼這麼奇怪?”
江逾白把包裡剩的幾個創口貼也塞到賀欲燃手裡,答非所問的說:“不防水,記得換。”
賀欲燃又把創口貼給他塞了回去,語氣不爽:“我不要。”
江逾白又塞給他:“拿着。”
“我說了我不用。”
推搡間,幾片創口貼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他沒想到自己會手重,突然有點尴尬。
可江逾白什麼都沒說,隻是彎腰去撿,吹落上面的灰,還想遞給他,手停了一會,又收了回去:“那你記得去便利店買些。”
賀欲燃張了張嘴,火氣又被澆滅了一半。
為什麼會跟他露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就如同被喜歡的人拒絕了一樣。
他是真快被江逾白搞瘋了。
明明是情敵,是對立面,明明能感覺到自己和裴意親密接觸時江逾白的不爽,那他時不時又對自己好是在幹什麼?
“差不多得了。”
江逾白愣愣的擡頭看他。
賀欲燃胸腔憋了口氣,悶的他幾乎要窒息:“裴意不在,你沒必要跟我這樣。”
面對他再一次的警告,江逾白依舊面不改色:“不是很明白。”
江逾白抛出的問題永遠都那麼有引導性,讓人連發火都變得茫然。
他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就像埋在腳下的炸彈,一不小心踩到,就會被炸的血肉模糊。
“明不明白不重要。”賀欲燃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隻是希望你能知道,你對我做這些沒有理由,也不應該。”
江逾白怔住,瞳孔顫了顫,又默默收回,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繞着自己的鞋尖看了半天。
賀欲燃總覺得他下一秒要說對不起,莫名于心不忍:“行了,也不算什麼大事,不需要往心裡記。我先走了,幫我跟小裴他們說一聲。”
他能感覺到江逾白在他離開後還站在原地,或許一直看着他走遠。
那副委屈巴巴像是被負心漢渣了的表情,他都不用猜。
他說不清那錯覺是什麼,他就是感覺江逾白在試探他,逼近他,不停的擾亂他的思緒,他的判斷。讓他對江逾白産生一種無法徹底厭惡,卻又不敢靠近的感覺。
讨厭的不徹底,做朋友又别扭。
賀欲燃給裴意他們發了個消息,說自己不舒服先開車回家了。他就是覺得心累,身體也累。
可一閉眼,腦子裡全都是江逾白的臉。
“神經病。”不知道這句話是在罵誰,賀欲燃把頭從方向盤上擡起,伸手發動了車子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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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靠近郊區,賀欲燃大概開了三十多分鐘才到家,他二十歲搬出來住,用他大學時期攢下來的生活費,還有和朋友開酒吧盈利的第一桶金,在上海松江南地段買了這棟直筒型的複式房。
房子不是特别大,一個人住總顯得落寞,孤單是常有,但他依然覺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