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欲燃風風火火的跑到門口,一開門就跟剛從外面回來的江逾白迎面碰上。
他剛跑過,前額的碎發有幾縷翹的很高,外套也不太整齊,和那晚雨夜在藥店門口,賀欲燃回頭見到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沒去廁所?出去幹嘛了?
賀欲燃短暫的跟他對視了一下,兩人眼裡的疑惑打了個照面。
但現在他沒空搭理,步子剛邁出去,忽然感覺有人拽了下他的胳膊。
“怎麼了?去哪?”
是江逾白,他剛停下跑步,所以聲音很不穩,夾雜着忽高忽低的喘息。
賀欲燃打開了大門,風湧進來,攜着街道混亂的聲音:“有事,你回去找裴意。”
藥店在第二條街,距離挺遠的,但開車來回也不過十分鐘。
他拿着燙傷膏回店裡的時候,正好碰上剛剛撞上來的那個女孩挨訓。
“你怎麼搞的?這麼點小事兒都做不好?杯子碎了這麼多就算了,你要是把顧客燙傷了,我得花多少錢你知道嗎?”
中年店長頂着個标準地中海,穿金戴銀的相當氣派,但說起話來倒是咄咄逼人。
“我告訴你,你能幹就幹,幹不了就他媽滾蛋,今天的損失全從你工資扣,今晚加班!”
“店長,店長我今晚得早點回學校,我……”
女生的請求并沒有得到反饋,她抿着嘴唇,低下頭抽泣起來,瘦弱單薄的肩膀随着情緒不停顫抖。
賀欲燃有些于心不忍,站在遠處看了半天,忽然想起自己實習那會兒,因為賬目出了差錯被領導當狗崽子拎着批的時候。
“欲燃,很遠吧,我都說了不要去的,你看,沖沖冷水就好多了。”
聲音由遠而近,賀欲燃被打斷思緒,回頭看到裴意和江逾白一前一後朝他走過來。
“塗上吧,及時止損,萬一出問題呢。”賀欲燃拆開了包裝,細心的将燙傷膏取出來擰開:“過來,坐下。”
已經差不多過了飯點,餐廳大部分客人都走光了,賀欲燃扯過一張凳子,細心的扶起裴意那隻“半殘”的胳膊。
“我自己來吧我自己來!”裴意有些不好意思,本想伸手攔他。
“嘶。”
被碰過的地方引起一片急迫的刺痛感,賀欲燃縮了下左手。
他剛剛燙傷的地方好像有點嚴重了。
“怎麼了?”裴意眨眨眼睛,想查看他的手。
“沒事,外面太冷了凍僵了。”
“啊?那你要不要暖暖,我自己來……”
“你兩隻手都燙成這樣怎麼自己來,不要再動了。”賀欲燃語調高了,顯然有些生氣。
其實他的手被燙傷這件事也沒什麼好隐瞞的,但他就是覺得比起裴意整片胳膊的傷,他這也算不上什麼。更何況被人發現受傷是個挺麻煩的事情,總有人會因為他的傷口忙前忙後,就像剛才他對裴意那樣。
這是很正常的關心,可到了自己身上總會惹得不自在,也說不上為什麼,可能單純就是怕矯情,特别是怕别人為了他矯情。
他把紅透的手背縮進大衣袖子裡,隻剩修長的手指露在外面,一點一點把藥膏往外擠。
“我來吧。”
賀欲燃條件反射的停了下來,擡頭就看到了江逾白那雙伸過來的手。
他警惕的躲了一下,擺出動物護食的架勢:“不用,我來就行。”
賀欲燃伸手均勻的推開了裴意手臂上的藥膏,中藥刺鼻的味道一瞬間紮染開,他偏頭秉住了呼吸。
江逾白站在距離他不到半步的地方,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身上。
其實賀欲燃對目光很敏感,清楚的知道江逾白在看他,換做往常他可能會心照不宣的裝作沒看見。
但這都是第幾次了?
他被盯得實在難受,擡頭瞪過去。
江逾白沒有像自己預料之中的尴尬的移開目光。
因為他眼神的落點根本就不在賀欲燃臉上。
薄薄的唇線收緊,他垂着那雙郁氣的雙眼,分不清是情緒不對,還是太過放松的姿态。
追逐着他目光的終點,是賀欲燃縮起來的左手。
“燃哥。”他往前走了兩步,執意道:“還是我來吧。”
他越是搶,賀欲燃越想跟他杠:“我……”
“就讓他來吧,你剛從外面回來,手還冷着,暖一暖。”裴意也出聲打斷。
賀欲燃:“……”
裴意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他再執拗的堅持,就顯得自己奇怪了。
“擦一下。”
賀欲燃擡起頭,江逾白夾了張紙巾遞過來,示意他擦一下左手沾上的藥膏。
賀欲燃想接,但又不想領情,闆着臉道:“不用。”
江逾白眼皮都沒瞭,直接把紙巾塞進他手裡,重複:“擦一下吧。”
賀欲燃:“……”
江逾白手上的動作很溫柔,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細心又認真的照顧到裴意的每一片皮膚。
有的時候裴意會疼的縮一下,江逾白擡起頭,細聲細語的:“對不起。”
裴意的眼睛清明而透亮,笑起來的時候圓溜溜的很好看:“麻煩你了小白。”
“沒事。”江逾白有些專注,又長又直的睫毛下垂出溫和的弧度。
賀欲燃安靜的坐在一旁,目光從他直密的睫毛一路追逐到他握着裴意胳膊的那隻手,舌根輕輕抵了抵上颚,是他忍耐時會有的微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