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漁頭腦飛速運作,強迫自己采取行動。她猛然間想起了廟宇中供奉的魉尤的塑像,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即折身,飛奔回了營地。
望舒台的那處廢墟之前,皇帝驚魂未定,不敢靠近,遣了身邊的侍衛前去察看。侍衛抖着雙腿,踉踉跄跄地攀着碎石塵土走上去。
隻見,那處深坑上赫然留下了一行大字:
建望舒,違吾魉尤,滅之。
那侍從驚呼一聲,登時退出老遠,跑回了人群之中。他腿軟地站不住,重重跪在皇帝面前,顫抖着說道,“陛下,那……那地上留下了一行……字。”
“什麼字?!”皇帝震驚。
“……建望舒……違……違吾魉尤……滅之……”侍從抖着嗓子說道。
皇帝登時眦目欲裂,心中驚恐,他一腳踹開跪着的侍衛,瘋了一般撲向那處廢墟。
帶看清那行血紅的大字,大喝一聲:“傳大祭司——!”
狄塵在山間施起輕功飛奔着,背後不時有冷箭破空而來,他一刻也不敢停,背後冷汗浸透了衣衫,他什麼也顧及不上,亡命奔走着。
猛然之間,一把利箭正正刺中了小腿,狄塵刹那間踉跄了一下,險些栽倒。
可他不敢倒下,繼續跑着,但速度顯而易見地慢了下來。
有血汨汨自左腿流出來,浸透了衣衫,褲腳粘在了腿上,每一次動作都帶出不能忍受的刺骨痛楚。
突然,狄塵的傷腿踩到了一塊礫石,下一瞬他猛地撲倒在草叢裡,再難爬起來。而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狄塵隻能伏在地上,雙手陷進淤泥裡,一寸一寸的爬向一旁及腰的灌木叢。他忍着痛楚,将傷腿擡起,以免在地上留下血迹,一時間額上冷汗遍布,全身都打着顫,不住地抖着。
他意識開始逐漸模糊,冷雨拍打在他身上,滲進了衣衫,甚至溶進了他早已血肉模糊的左腿。憑借着最原始的求生的本能,他攀着一塊塊石頭,拽住一棵棵野草,一步一步地爬,一寸一寸地挪。
最後,終于來到了灌木叢邊,他用盡最後一口力氣躲在其間。
隻看見遠處打着燈光,雜亂的腳步聲在緩緩逼近。
狄塵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逃過這一劫,是否還能活下去。然而,他已經思考不了這些了,腦袋昏沉,意識混沌,宛如岩漿在翻滾。
看着隻幾步之遙的人影,眼皮即将落下。
“咔嚓——”忽然,身後突然響起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有一個駕着馬的人影閃過。
“在那,上!”那群守衛訓練有素地繞過了灌木叢,迅速循着人聲追去。
遠處的黑暗中,無人看到一個黑影一躍而下,那馬匹上早沒了人。
不一會,周遭再無人影,安靜下來。
“狄塵……狄塵……”有人在輕輕喚狄塵。
他眼睛毫無意識地開合着,視線裡忽然現出一個熟悉又讓他心顫的人來。
狄塵癡迷地看着,目光似水般溫潤柔和,含着缱绻的情愫。
狄塵似乎要睡着了,口中的低吟也幾不可聞。
“小漁……”
“我……還未将……竹簪的回禮相贈……”
“對不起……”
看着呼吸漸緩的狄塵,孟若漁臉頰驟然煞白,她狠狠抱緊了眼前人,攥住了他的衣襟。
孟若漁從來是不喜落淚的人,但現下,鼻頭紅紅酸得厲害,眼睛也有些模糊。
狄塵的腦袋很燙,臉頰也泛着病态的潮紅,還在盡力睜着眼睛,想和孟若漁多說幾句話,傾訴之前沒能來得及吐露的話語。
“小漁……”
孟若漁有些聽不大清,低了頭伏在他身邊。
“小漁……我的真心……你可還願意……”
狄塵還沒來得及說完最後一句話,眼睛輕輕阖上了,隻剩的最後一絲氣息似乎也要熄滅了。
孟若漁覺得眼眶裡似乎落進了冷雨,有些模糊。
“狄塵,你個狗崽子——”
下一瞬,孟若漁一巴掌扇在狄塵的臉頰上,原本就泛着潮紅的臉頰登時出現了紅得滴血的五個指頭印。
原本已經無力閉上眼的狄塵,猝不及防地感覺臉頰一陣劇痛,猛地睜開了眼睛,隻覺得臉頰似乎腫了。
“……”狄塵驚惶地睜着眼睛,額角的汗珠順着臉頰滾落下來,看着眼前比惡鬼還恐怖的少女。
卻見孟若漁壓低了身子迫近他,臉上帶着森然的獰笑,殷紅的唇瓣掩映着瓷白的牙齒,宛如索命的厲鬼,說不出的可怖。
她死死盯住狄塵那可憐巴巴的雙眸,“狄老狗,要送人禮物就得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而不是你現在這要死不活的模樣!”
“你最好給我好好活着,否則,就為了你方才那一句話……”孟若漁咧開嘴角,冷聲笑起來,冒着森然的鬼氣,“就算你去了地獄,我也會把你扯出來,挫骨揚灰!”
“懂了嗎?”孟若漁說着,一把将手裡的衣袖扯下,使了狠勁系在狄塵的小腿。
“嘶——”痛得狄塵倒吸了一口冷氣,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有那麼一瞬間,狄小世子覺得……死了也許更好一些。
孟若漁箍住狄塵的腰将他扶了起來,高大的男子倚靠在她肩膀上。很重,但她也扛得住。
為了避開追蹤的侍衛,兩人挑了最為荒僻難走的山路,依偎着緩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