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塵卻漫不經心地看過來,“沒辦法喽,若漁隻得陪我走一趟了。”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很開心。”看着不知是何居心的狄塵,孟若漁不僅暗自腹議。
“有若漁與我同行,我自是喜不自勝,榮幸之極。”狄塵撐着下巴傾身靠過來,咧嘴笑得明媚。
“哼……”,孟若漁冷哼一聲。
帝王之命,不可違抗,她也隻得乖乖點頭答應。
這是孟若漁第二次入宮,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她不再僞裝成小厮,而是以她真真正正的身份展露在衆人面前。
周管家盡心盡力為即将入宮面聖的孟若漁置辦了衣裝。盛情難卻,孟若漁幾次推辭不掉,最後還是收下了。
不過當日,她還是隻穿了自己日常那件紅白相間的羅裙,輕點绛唇,素淨又出塵,自成風韻。
來到門口,便看見等在一邊的狄塵。
出乎意料的默契,兩人都是最簡單的裝扮。
狄塵不似上一次那般莊重,還是那件日常深藍色的衣衫,衣襟和袖口是幹淨的月白,左肩和衣擺繪着玄金雲紋。墨發用水藍色的發帶高高束起,蕩漾在腦後,臉頰旁是一束略顯得俏皮的小辮。
兩人不像是進宮領賞,倒像是去集市上閑逛。
不過,兩人也都心知肚明,這絕不是什麼簡單的封賞。試探也有,審問也有。與其谄媚造作,不如坦然應之。
恢弘的大殿之上,高台之下,狄塵和孟若漁齊齊跪拜天彧的皇帝。
“塵兒,免禮。”皇帝渾厚的聲音響起。
“這一次你做的很好,朕甚是欣慰。塵兒可想要什麼封賞?”
狄塵俯身作揖,朗聲說道,“臣有。”
在場的衆人皆是一愣,為狄塵的狂妄怔愣。
皇帝的臉色也霎時間僵硬,不過轉瞬又恢複了慈祥的面孔。
“說罷——”
“沔東境内,無一條江河流過,如遇幹旱,求水甚難。”下一瞬,狄塵一撩衣擺,端正地跪在大殿之中,“臣鬥膽為沔東求一條運河,即刻修葺。”
鬥膽?孟若漁卻沒在狄塵那铿锵有力的言辭,端正有力的背脊之後看到一絲惶恐,隻有他一貫的恣意桀骜。
皇帝沒有立刻應聲,隻是沉默着望向高台之下的少年。神色晦暗不明,不清楚他在想些什麼。
随後隻聽得一陣清朗笑聲,“不錯,不錯,懂得為百姓着想,不愧為你父王教養的好兒郎。”這一聲贊歎卻好似咬牙切齒般擠出來。
其實,孟若漁直覺這話不像是什麼真心的誇贊,隻像是辛辣尖銳的諷刺。
但狄塵臉色未變半分,一派風輕雲淡,坦然應下這誇獎,“不敢當,陛下謬贊。”
皇帝好像也被狄塵的坦蕩噎了一下,轉而看向孟若漁,“這便是此次與你同行的女子?”
“正是。”狄塵應道。
孟若漁欠身拜安,“臣女見過陛下。”
“塵兒,這女子是何身份啊?”
“我父王故交的義女,因故借住于王府,此次随臣共赴沔東。”狄塵解釋道。
“喚何名?”皇帝看向孟若漁,詢問道。
“臣女孟若漁。”
皇帝點了點頭,“你們此行可是頗得民心呐,朕還從不知道塵兒有如此能耐?”
“臣不過是受陛下之命前去赈災,百姓感念的是皇恩浩蕩,陛下聖明。”狄塵适時的拍起了馬屁,“臣所作實在微不足道,陛下才是百姓實實在在無盡崇敬之人。”
聞言,皇帝的臉色稍霁,似乎很是受用。一拂袖,高聲笑着說道,“塵兒也辛苦了,你所求陛下會命人籌辦。好了,退下吧,這幾日好生歇息。”
“臣領命。”狄塵和孟若漁一同俯身拜别,退出了大殿。
無人之處,孟若漁才将将松了一口氣,皇帝比想象中要好糊弄,讓狄塵三言兩語就說的心情轉好。
“呵呵,”身邊響起狄塵的輕笑聲,“若漁好像很緊張?”
孟若漁面有些熱,“不然,你剛才在殿前實在是任性妄為,問你要什麼封賞你還真敢說!”
“陛下‘真心’犒勞我,我為何不能言說?”狄塵嘟了嘟嘴,裝傻充愣,一臉的理所當然。
“……”深知狄塵的個性,孟若漁并不打算辯駁,适時閉了嘴。
“哎,你不出宮嗎?這是要去哪?”孟若漁看着揚長而去的狄塵追上去。
“見鳳羲阿姐。”狄塵轉過身來,歪了歪頭說道。
鳳羲?那是天彧朝九公主的名諱。在一衆公主裡不甚顯眼,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顔,亦沒有明動天下的才情,更重要的是母妃不過是小官家的女兒無甚背景。
沒想到狄塵竟與鳳羲公主親情甚笃。
“若漁要一同前去嗎?”狄塵站在幾步之遙外,迎風顯露出笑靥,“鳳羲阿姐做的糕點格外好吃,惹人垂涎,若漁也一同去嘗嘗吧。”
那是少年直接而真摯的邀請,似乎,狄塵在允許孟若漁緩緩靠近他了。
孟若漁點了點頭,帶着她自己也未察覺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