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李一彥的動作突然頓住。
耀眼的光攝入了他的雙目,就在轉角過後,一處巨大的空地出現在他眼前。
火把圍繞着空地熊熊燃燒,暖融的氣息讓濃烈的血腥味充斥了整個山洞。
不計其數的白色帳篷布滿空地——
幾乎化為實質的血腥味從最中央的巨型帳篷中傳出。
他感到自己的脈搏短暫地停了一瞬,然後抑制不住地加速跳動。渾身的血氣上湧,彙聚到頭頂。
他知道,這是胡人的大本營。
李一彥的腦中飛速轉動,這裡少說也有數十個帳篷,那也就是說,至少有幾十上百名胡人。
大雍的每一座城池之間都設有嚴格的關卡,京城與周邊各地直接的關卡更是由禦林軍直接掌控。
外觀不同,口音也與中原人無半分相似。
這樣數目的胡人,到底是如何悄無聲息地潛入京城的?
渾身的血液在叫嚣着讓他沖過去一探究竟。雖然單論數量,這些胡人與大理寺的金羽衛,皇宮的禦林軍,宋家的黑甲軍相比,不值一提。
但與之交手數次,他已然對這些胡人獨特的體格與過硬的身手有了估計。
本能告訴他,不盡快打掉這處胡人老巢,将會給大雍帶來極大的麻煩。
他望着最中央的帳篷,一位副将模樣的男人從裡面走出,帳篷掀開的那一刻,他窺見裡面的情況——
恰好隻有一人獨獨站立。
那位副将愈發走遠,已經離開了他的視線,李一彥緊了緊雙拳。
若是要偷襲主将,重創敵人,此刻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可是......
自己如今獨身一人,方才跟進來,沒被發現已經是走了大運,若是接着闖進去,是否有些不知死活。
李一彥默不作聲,内心的掙紮像蛛網,将他定在原地。
半晌,他終于動了。
雙眸最後看了一眼布滿帳篷的空地,李一彥的腳尖極其細微地調轉了方向——
他打算放棄這次機會,回去禀告陸臨淵以後,從長計議。
身影再次沒入黑暗之時,一隻粗粝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頸。
與京城截然不同的來自邊境的風霜氣息湧入他的視線。
被他跟了一路的胡人刺客對他咧嘴,一張娃娃臉上,野性的雙目中是殘忍的玩味與挑釁——
“你是我見過的很勇敢的中原人,不過可惜了,你的氣味太不一樣了。”
“而我的鼻子恰好是全族最靈的一個。”
李一彥伸出雙手,用盡全身力氣去掰對方的手,企圖給自己一絲喘息的空間。
他的雙腳被迫離地,在空中亂踢。
但來自血脈的優勢難以撼動。
這胡人好像是銅澆鐵鑄而成的一般,即便李一彥的雙手已經用盡了力氣,那隻掐住他脖頸的大手也隻不過是快速短暫地紅了一瞬。
身上被踢到的地方,更是隻添了些灰塵。
強烈窒息感讓李一彥的臉漲得發紫,一陣一陣的眩暈幾乎使他睜不開眼。
不行,不能這樣任人宰割。
扭動間,他背過手,取下來對方腰間的匕首。
噗呲——
血液濺到他的臉上,猩紅覆蓋了他的雙目。
匕首被深深嵌入對方的手臂,暗紅的血迹在對方挽起的袖口堆積。
對方吃痛之下松手,李一彥終于短暫地獲得了空氣。
但方才的窒息感太過于強烈,驟然自由,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一片無法控制的黑色。
隻能在大口喘息的同時,依靠身體的肌肉記憶快速退離方才的危險之地。
但他腳步虛浮,又如何逃得過。
胡人終于被激怒了。
李一彥隻聽到對方用胡語罵了一句什麼。然後沉重的腳步聲便朝他沖了過來。
而他情急之下亂闖,絕望之下,突然發現他已經退無可退——
他的手已經觸摸到了堅硬的牆壁。
喘着粗氣,說着低沉的胡語的刺客已經貼近。
已經力竭的李一彥閉上了眼。
早知如此,他便不答應莺莺姑娘十五日去賞月了。
帶着腥氣的掌風劈頭而至,但預想的劇痛與死亡意外地并沒有到來。
粗粝的大掌滞在半空,突然疲軟下來,無力地垂落。
那陣濃重的殺意霎時從空氣中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
什,什麼?
細長的銀針鬼魅般地出現,從那人白皙冰涼的手中飛射刺入胡人的咽喉。
貫穿的一瞬間,甚至沒有流下過多的血迹。
胡人,準确地說是胡人的屍體轟然倒塌時,屍體身後露出一張昳麗近妖的少女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