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
銀輝傾洩,慘白的月光在每一寸土地投下朦胧薄紗。
窗邊的樹葉搖晃,沙沙的聲音似有人低語。
烏衣巷的一片寂靜中,隻有星星點點的燭光在晃動。
春桃伸出手,小心給阮绮華桌邊的茶盞添上茶。“小姐,您從陸家回來,便一動不動守了她許久,今夜這女子應當是醒不來的,不若您早些歇息,我替您接着守?”
阮绮華身側,塌上的女子面容依舊蒼白無血色,但呼吸已然平穩。
她的視線從女子身上挪開,轉向漆黑的屋外。
半晌還是對春桃的提議點了頭,自己重傷未愈,女子的毒不是一天兩天能好,這樣一直守着,恐怕會将自己的身子也折進去。
她起身,對春桃吩咐道:“有事随時喚我。”
一陣窸窸窣窣的洗漱聲後,搖晃的紅燭靜默熄滅。
狸奴踩着貓步進屋,輕巧一躍踩到床邊的高腳椅上,碧綠的眼眸在昏暗中發出攝人的光。
阮绮華在這樣的黑暗中閉上了雙眼。随着月影的移動,她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
!
“咪嗷!”
變故就是這一瞬發生的。尖利的貓叫和高腳椅倒塌的巨響交織在一起。
寒光乍現,帶着夜色的冰涼和疾馳的寒風。有什麼飛速刺過來,絲毫沒有猶豫,床上的女子一瞬間躍起——
叮!
黑暗中,銀針從不知何處暴射而出,打落了逼近她的匕首。金屬相撞發出清脆冰冷的聲音。
黑衣人被她果斷的動作打得猝不及防,匕首被打落的一瞬本能地身體一滞。
不可能!男人雙瞳緊縮,對上阮绮華清明的鳳眼。
這人哪有半分從酣睡中夢醒的懵懂?
早有準備的阮绮華,感官會被無限的放大。在黑暗中适應了許久的雙目此刻如何會放過蒙面人僵直這一瞬間露出來的破綻。
當即翻轉,又是兩枚枚銀針斜刺過去,直直地沖往蒙面人的雙目。
那人擡手格擋的瞬間,阮绮華快速從床上翻身滾下,毫不戀戰地就往外間奔。
與此同時,陸臨淵派來的人破窗而入,随口指揮一個陸臨淵派來的人将蒙面人拖住,則是頭也不回地接着奔向啞女——
是的,她已經猜到,這幫蒙面人的目标不是她。
但外間為何異常沉默?
來不及思考太多,她一腳踹開外間的門,然後側身躲過裡面的埋伏。讓身後的暗衛與刺客正面對上。
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刀尖沒入皮肉的聲音與血液飛濺的畫面在阮绮華眼中被放大了無數倍。
她的耳中充斥自己瘋狂跳躍的脈搏。
“不要,小姐——”
“住手!”
刀尖轉動之前,銀針終于整根沒入了那蒙面人的後頸。
壯實的身軀依然站立,甚至手上還保持着方才舉刀的動作。
一滴血從他的後頸滑落。
然後是轟然倒塌。
“救人!不要管我,全力保護啞女與春桃!”
阮绮華聽見她的聲音拉扯變形。她的手已經不由自主地覆蓋在青桃的背部——
那裡已經是斑斑血迹。
她還是來晚了嗎?
暗衛沒有動,沉默地跟在她周圍厮殺。
她這一刻才發現這間屋内的蒙面人竟有之多。而她這邊不過是陸大人抽派來的七八個暗衛。
阮绮華擋在春桃與啞女身前,刀光再一次朝她面門沖上。血腥味從她的鼻中鑽入,頂上天靈蓋。
“保護啞女與春桃,莫要讓我再說一遍!!”
阮绮華感到出離的憤怒。
不隻是對暗衛不聽她的話而憤怒,更是因為自己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軟弱一如那個雨夜。
人群太過混雜,在此處用毒極有可能分不清敵我。
她深吸口氣,挺身向前,像一尾遊魚遊走在人群之間,思緒高度集中,盡可能地将手中的每一枚銀針精準地刺向每一個潛在的刀鋒。
刀光劍影之中,血液濺滿了她的衣裙。阮绮華擡起的手開始僵硬。
尚未好全的身子開始不堪重負地步步疲軟。
暗衛終于在她的壓迫下,集中保護塌上的兩位女子。
而她也不負衆望地吸引住部分刺客的注意。
不行,還是太吃力。太虛了。
阮绮華的胸口劇烈地起伏,手中的銀針打偏了一寸。
本該刺入對方雙目的兇器貼着他的耳朵飛過。
而對方手上的長刀已經淩厲劈下——
——
漆黑狹窄的道路讓人摸不清腳下的路。
男人屏住呼吸,身體小心翼翼地貼緊山壁緩慢挪動。
前面的人萬萬不曾想到,自己的身後居然有這樣一道影子在跟随他。
因此,進了山門後,他便松懈了許多,不再在意周圍的動靜,隻大步向前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