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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隔壁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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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裡滿是少年的笑聲。

不過,就像不知哪位先哲說過的那樣,回心轉意也罷,浪子回頭也罷,也是要看時機的,回頭的太晚,有些事便補不回來了,比如于廣的功課。雖然日日去書院,于廣的功課還是半點進步都沒有。他以往總是自诩自己不過是不願意讀罷了,若是願意,三甲登科不是難事。等真用心讀了書,才發現,讀書的苦絕不亞于習武練劍。翻過年去,他就十八了,陸北問他,你想做個什麼樣的人?他回答,男兒當報國。陸北問他如何報國,他說不知。陸北說,“你的天分不在讀書上,不如去做你擅長的,不能提筆定乾坤,亦可上馬安天下。”

就這一句,于廣在月光下愣了許久,自己确實差陸北很遠。

陸北明明和于廣一般大,但是他說的話于廣都當先哲名言一般謹記,自那後,他劍不離手,日日苦練,把沒有用在讀書上的狠心都用在了習武。

十八歲,是兩人人生最得意的日子,一個科考高中,一個軍營蜚聲。于廣把全身上下的銀子都拿出來,打了一柄絕世好劍,佩于腰間,劍鞘外置一麂皮套畫猛虎,舉手滿俠氣。陸北整日搖着一把上好的雉尾羽扇,談笑盡風流,酷暑的天氣他會親自熬了綠豆放滿冰送到軍營去。

玉枕中還藏着于廣粗陋的畫作,他養成了深夜睡不着便坐起梳頭的習慣,一如畫像落筆那日,玉梳過耳,長發及腰。那時的陸北偶爾的憧憬,如果此生皆能如此,也算得上完滿。

可惜天總不能随人願,生活的轉折總是突如其來。那一天,于廣遇到了蘭棘。

他們二人最常去的酒家,當屬蘭桂酒家。他家老闆多年來隻身一人在京城,直到女兒二十歲的時候,才将家眷一同接來,他的女兒,便是蘭棘。

于廣那日升了軍職,與陸北在蘭桂酒家慶祝,一眼便發現店裡多了個不尋常的女兒,她長得算不上美豔,卻着實與京城官宦的女兒不同,梳着兩個又黑又長的辮子,眼睛明亮清澈,步伐輕盈。于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他說不上這姑娘哪裡吸引他,但就是挪不開眼。兩人吃飽喝足,輕車熟路的将酒錢放在櫃台,便出門去,走了不多遠,聽到女孩子響亮的喊了一句“沒給錢呐。”

于廣回頭,是她。“放在櫃上啦”,他揮揮手,大聲回應,說罷便和陸北繼續前行。

“沒給錢向白吃白喝嗎?”那姑娘顯然沒聽進去,追上來,一把将于廣扯住。于廣回頭,對上那雙帶着怒氣的目光,心想,姑娘是個好姑娘,怎的這樣耳背,于是又将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沒有就是沒有,編瞎話。”姑娘聽完更氣憤了,一邊數落一邊将他往店裡扯。于廣本不打算和一個丫頭計較,誰知她居然在大街上公然發潑,他後退半步,用力往後一甩,手臂從姑娘手中脫開。

蘭姑娘見狀,更是認定了兩人白吃飯,一個掃堂腿便蹬了上來。于廣一看這姑娘練過兩下,更是認定了她胡攪蠻纏,也掃出一腿,将蘭姑娘的腿擋開。兩人就這樣在大街上開了戰,陸北在一旁拉也拉不開,不過好在實力懸殊,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以于廣一個擒拿将姑娘給扭住而告終。

蘭姑娘的爹趕忙追過來,一邊賠禮,一邊解釋,他收好酒錢不過少交代了半句,不想惹出這麼大簍子。于廣松開蘭姑娘,趾高氣昂的哼了一聲,“聽到了吧”。

聽到了,而且……蘭姑娘轉過身,仔細瞧着這個少年,英氣逼人,他打赢了自己,嗯,他赢了自己。蘭姑娘突然臉上浮現一模紅暈,歪着頭對于廣說:“我要嫁給你”。

于廣以為自己聽錯,吃驚的大張着嘴,問:“什麼?”

“嫁給你”,蘭姑娘重複了一遍。

于廣覺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瘋子,惹不起的,聽清了蘭姑娘的話,腳下抹油似的拉着陸北拼命遁逃。直到回了家,想起來還是一身的冷汗,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哪有打了一架就要嫁給對方的道理?

但是他沒料到,自那天起,蘭姑娘就像是甩不掉的膏藥一樣,在每一個他經過的地方出現,口中反複念叨着要嫁給他,無論于廣怎麼逃,她都能精準的找到他。剛開始于廣确實覺得駭人,但時間久了,突然覺得生活裡多了某種樂趣,若是哪一日被他成功躲過了,反而心中空落落的,他懷疑自己或許是病了。

陸北也多日難見于廣,因為蘭棘的出現,打破了那個他以為會長久運行的軌迹,他心中出現了一絲不滿,不斷的生長,直到那日蘭棘又抓到于廣,當他的面問于廣要不要娶自己。陸北一失以往風度,在于廣開口前冰涼的丢出一句:“姑娘,他若願意,為何還費盡心機的躲你?”

蘭姑娘的臉一熱,眼淚就掉了出來,她沒有僞裝,熱愛是,傷心也是。

從那起,蘭姑娘再沒出現過,于廣開始作有關于她的夢,有時候是和她躲貓貓,有時候是和她說兩句,最多的時候是和她打架,然後,這個夢逐漸趨向于統一,他們在暖熱溫軟的地方打架,身子貼的很近。于廣頭一次,對一個夢如此眷戀,或者說,對一個人如此沉溺。陸北感受到這小子似乎并沒有為逃離蘭姑娘而高興,甚至,察覺到了他的失落。心細如發,有時未必是好事。陸北問于廣,你喜歡上她了是麼?于廣茫然失神,他有點想念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于廣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問:“你說,什麼是喜歡?”

陸北說,“大概就是,即使他每次都戲弄我,我依舊滿心期盼的期盼着他出現。”

于廣在心中對上了号,是的,他現在對那個拉着他衣角的身影充滿期盼,“你說,我該怎麼做?”

陸北神情蕭瑟,語氣倒很肯定,“你該娶她。”

于廣就知道,陸北總能給他一個答案。

他來到蘭桂酒肆,找到在後院發呆的蘭棘,問她,“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麼?”

蘭棘瞪大眼睛,遲疑片刻,如實告知。

“好,我與家人商量好了日期就來娶你。”于廣走近,在她紅撲撲的臉蛋上蓋上一枚唇印。

蘭棘驚慌的快要暈過去,他說,娶自己?

沒錯,娶她,一個半月後,聘禮就送到了院裡。于廣這輩子,因為沖動吃過許多虧,唯獨這一次,從未後悔。

隔壁小子的婚事很快傳開。深夜,陸北拿出藏在枕中的畫,上面明明是自己的容顔,看看鏡中的自己,又不是,作畫的人想要的,是個女子。他将發絲梳了又梳,想到近些天的種種,戚戚然笑着,一邊笑,滾燙的淚珠從臉上滴落,今日的頭發格外生澀,如何梳都好像雙絲網,離亂糾纏,他梳不了,梳不了!披着發紅着眼将手中的梳子扔了出去。梳子摔成兩半,就像是一段自以為是的緣分,碎的那麼輕易。

自說要娶妻,于廣就忙的不可開交,自己都想不起有多久都沒有見過陸北。送完聘禮,他走進陸北屋裡,還和以前一樣整潔,所有東西排列有序。他坐下,自己倒了杯茶。

陸北似乎,憔悴了。

于廣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放在桌上,“阿北,我見你很久沒有獨自梳頭了,心想大抵是趁手的梳子壞了,這個送你。”

陸北打開盒子,裡面放着一把犀角梳,上下通透,黃如秋粟,是極好的東西。他擡頭,看着于廣,“你知道我為何喜歡梳頭嗎?”

于廣搖搖頭,不知道,兩人相識之前他不就喜愛梳頭嗎。陸北将梳子放在掌心來回撫摸,不知也罷。“于廣,恭賀新婚。”

新婚之日,陸家給的賀禮清單着實讓蘭姑娘吃了一驚,除了隔壁宅子,陸北将自己的身價半數相贈,南郊的田産,東街角的鋪子,都給了于廣。他搖着羽扇,身後的小斯擡着十幾個箱子,走到一對新人面前,道賀,落座,飲酒,與以往沒有一絲不同。真無一絲不同嗎,于廣說不上,羽扇後的人笑得似乎很疲累。

于廣問陸北将身家都悉數送人他自己怎麼辦,陸北收起羽扇,“醉天地清風萬裡山水,我當歸去,你不必相送”。

那日婚宴還未結束,陸北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人知道他何時離席,又帶着何種心情。

于廣新婚不滿一年,前線征兵的軍書便鋪天蓋地席卷全國。消息出不到一月,四處雲遊的陸北又奇迹般的重新現身,有了山水詩情的加持,更顯仙風道骨。于廣與他在院子裡飲酒,憶起棄文從軍的緣由,當年年僅十八的陸北問他如何報國,現在,他要到戰場上去。

于廣問陸北,從未聽你提起,你想做什麼樣的人,這樣雲遊一生嗎?陸北看着他,笑了。自己走過山川,走過湖泊,不過是想要忘記,可越是努力越是适得其反,所以他回來,想做什麼樣的人?陸北答:“追随你。”

于廣并不十分贊成陸北的決定,沙場征戰,多半會落個馬革裹屍的結局,他為陸北斟滿一杯酒,說:“但是那很危險。”

陸北飲下這杯酒,“我有辦法。”

百花樓中,于廣雙手緊握着簡陋的窗紙畫出神,手上不知用了多大的力,竟将曆經幾十年還完好無損的畫軸捏碎。一個物件從中掉出。乍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黃色符咒,謝必安撿起,認出它的真貌,緩緩道:“我看着,應該是一張能代人消災的換命符。”

換命符?我倒是聽說過。我承襲師門學的是琴,師父一脈皆以琴為道。然而師祖其實是以精通陰陽術數聞名一時,甚至被請進宮中預測禍福,隻是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師祖離宮,隐居深山,這門秘術不僅不許學生承襲,他甚至還親自将自己多年鑽研一齊銷毀,隻教學生們一些琴棋書畫。換命,是術數中最高等的一種,據師父說,大概是上寫兩個人的名字請回家,每日上香祈禱,其中一人遇到兇險時,便由另一個代替其受險承災。當然師父也隻是聽說,畢竟他上嶽山已經是在師祖毀符離道之後了。

于廣幹枯的臉似乎由于淚水的浸泡變的充盈,黑漆漆的眼眶中瞳仁漸顯。他接過那張符,打開,上面熟悉的字迹寫着:“以陸北命換于廣無虞”。他腦中轟然響起陸北臨走時的那番話,“我從二十歲上戰場時,日夜祈求一件事,就是你平安回家。”

于廣混沌的心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将上面的浮塵洗去,諸多往事清晰可見,飄散于紅塵中的細枝末節一一串聯,他眼中的燈重新亮起。那日城牆上的混戰仿佛就在眼前,牆内的于家軍殺聲震天,牆外的吐域人好像手中有用不完的弓箭,不斷的有人被擊中,箭镞上塗着劇毒。其中一隻最快的箭,分明是沖着于廣而來,他似乎都能感受到死亡的迫近,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但下一秒,倒在血泊中的卻是陸北。之後的日子他無數次的回憶,甚至做夢都在分辨箭羽的軌迹。原來,這就是原因。

于廣将那幅畫放在胸口,“陸北,我欠你太多”。

這話一出,便知謝必安的法子确實奏了效,于将軍的神智大抵是有所恢複。白無常将他扶起,頗為欣慰的感概他終于可以再度踏上投胎的路程。可我卻覺着他可憐,癡傻的時候不過是多些執念,現在倒好,除了執念還多出委屈和悔恨。

就像孟婆腳下那株牡丹,我時常希望她還是原來的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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