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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 三支射向不同方向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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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日沒有飲酒,端坐在來時的位置,開口問我:“含青,今天什麼日子了?”

“今日是七月初十。”這裡隻有無邊的雲霞和永不凋落的彼岸花,時間,對于這裡的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隻有我還記着,記着自己在這裡等了多久。

“七月初十,那是草原上賽馬的好日子,會有成百上千的駿馬在豐腴的牛鞭草和羊草中奔騰,馬背上的青年手持缰繩肆意馳騁,就算是站在高處的山坡上看一眼,都會深深震撼”。公主向我繪聲繪色的描繪起她腦海裡的這一天,豐茂的草場,馬背上的少年,登高望遠的自己,一切都充滿了生機。

真是好日子。這一天對我而言,也是意義非凡的一天,這是我的生辰,也是在這一天我遇到了那個人,他手掌的溫度和聲音裡的溫暖從那一天便刻畫在我心裡。

“我當年還拔得過賽馬的頭籌呢”,提到草原生活,公主總能興奮的多說幾句。

女子賽馬?這是一生飄零的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乘在馬背上奔馳,該是多麼的肆意自由。四公主的眼睛似乎也在刻畫駿馬飛馳的場景,她說,草原是個好地方。

想那日西關風狂,于敢問自己,要随誰同去,她心底裡其實早有了答案。

于敢策馬疾馳,消失在揚塵之中,将測淩的呼喊置之腦後。

昨夜鷹笛聲動,喚回兩隻海東青。沒有人知道測淩何時馴化了高原上的猛獸為己所用,或許是他上次席地吹笛的時候,或許是更早。鷹腳上的錦帛寫着探子的回報,天祁山下發現一屍身,着益國官服,亂刀砍死不見容貌,但按照服制,該是位同丞相。測淩倒吸冷氣,按照于敢說法,白介辰隻是以和談之名誘敵,理應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怎會死在局中?其實早在于家軍出征前他便覺得蹊跷,早就聽說白丞相為人正直,怎會輕易應承假和談之事,莫非……莫非他從一開始,就不知實情?其中一定有問題。再說潘駝子賣出過那麼多消息,也沒有人敢取他的性命,除非這次是無人敢觸及的秘密。測淩體内的寒氣又起,百蟻食心般難挨,“于敢回來,危險!”

可惜還來不及聽他講過故事,于敢早已消失在視線之中。上一次也是這樣,還未了解全貌便貿然判斷,看來吃一塹長一智這話,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這日深夜,又有鷹飛回,測淩暗暗祈求着這回的消息是于敢平安返京。然而,展開錦帛,其中内容更是生生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其上赫然幾字寫着:廣将軍因愧自裁。

測淩傻了眼,他甚至懷疑探子的消息出了差池,或者說,他希望是。師父當日甯可抛頭顱也不願接假诏書,怎能落到如此下場!

至此,于家,于家軍,隻剩于敢一人。

弓拉滿,對着月亮狠狠射出,箭聲穿徹雲霄,弓繩被扯成兩段,割破手掌,鮮血一滴滴清晰的滴落。月下四顧,心内茫然,他面東跪着,想到在于家的種種。本該艱澀的少年因為長者的關愛野蠻成長,師父于他,是再造父母,這人間的另一位父親也走了,世上再無人聽他。艱難起身,測淩覺着巨大的空虛和荒蕪向他襲來,憑借着最後一點本能,走向時容。

測淩輕聲喚時容,聲音帶着哭腔,手抖的厲害。

“怎麼,傷口痛嗎?”時容察覺到了他的反常。

人心到底曆經多少才能百煉成鋼?身體的疼痛與心中的酸楚反複交織,測淩将頭埋在時容臂彎,小聲問:“我能這樣待一會嗎?”

好,盡管依靠我。她知道,他會流淚,定是痛極了。

等心緒稍微沉靜,測淩将飛虎将軍的死訊小心呈放在桌上。時容拾起,反複閱讀,好像短短幾個漢字比吐域文還艱深晦澀,廣将軍自裁?不可能,就算為了尋回于敢,老将軍也不會輕易赴死,她敏銳的察覺到這背後的詭異必與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王有關,看着眼前撕心裂肺的測淩,感覺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若果真如她猜測,她又該,如何面對于敢?

長夜寂寂,兩人枯坐到天明。

“我得回益國一趟。”于廣将軍已死,如果于敢獨自回宮,莫不如羊入虎口。

“容兒,大益君王他……”測淩知道時容的個性,必會千萬次舍身救于敢,想勸又知勸也無用。而且,他更知道時容不喜歡這場婚約,趙徹硬塞的不是她想要的,遲早都是走。測淩覺着身上更冷了一些。

時容上馬,仰天大笑:“君王他還能怎麼樣,也一同賜死我?不打緊,反正我的命也無人在意”。

“若是有人在意呢?”

城樓之上,有風起。

測淩将手中的藥放下,眼中因高熱充滿血絲,在空中打出一個響指,一定要去的話,馬送你,若有任何危險,它都識得回草原的路。我會日日向長生天祈願,保佑你平安,也保佑你自由。

過西關,山水路遠,天上的每一隻鷹都是我看向你的眼睛,你若是笑,它們就陪你笑,你若是哭,它們便啄瞎惹你流淚的人。

黑馬受傷後,雖不比之前矯健,卻也絕不輸普通馬匹,它飛也似的步伐帶着時容一路向京城奔馳。正街大門幾個于家軍士的靈位還未收,時容路過上了香,将身上的銀子全擱在門口守靈的孩子手中。

自入城來,她總覺着身後有尾巴,一行人身手敏捷看不到模樣,卻又跟的很緊讓人很難不察覺。她以為是城中飛賊,卻沒見在她掏銀子時出手,或是吐域追兵,又不可能在中原腹地如此大膽。

越近于家,這夥人腳步越是清晰,測淩教過她,若是這般情形,再往前走,便是天羅地網的埋伏等人入甕。時容夾住馬肚,将缰繩牢牢繞在手上,猛地調轉馬頭,黑馬通人心,明白她用意,揚起馬蹄急急向前沖,隐在周圍的人赫然現身,為首的從懷中抽出一軟劍,如絲綢般輕盈又如針尖般鋒利,直指而來。

那劍術毒辣隐蔽,一般人很少知曉,但偏偏時容見過。這劍喚繞指柔,是趙徹身邊頭号密探的看家本領。能給他傳令的,天下隻有一人。時容怎麼也沒想到,要她命的會是父親。策馬的鞭子突然輕下來,回頭,她決絕的看向持劍人。

劍鋒刺入胸口,一腔熱血噴湧而出。

“嘶!”一聲鷹唳驚空遏雲,俯沖直下,持劍之人毫無防備,當場被叼瞎一隻眼睛。

這一亂,給了黑馬反應的時機,它帶着滿身鮮血的時容,趁亂消失于人海。

時容昏睡了七天七夜,醒的時候,身邊山貓般的眼睛渾濁無神,眼窩凹陷,眉頭緊鎖,看到她睜眼,狠狠擰了一下大腿,确認不是幻覺後,眼眶霧氣蒙蒙,“就不該讓你回去”。

測淩緩緩扶她坐起,用手試過藥的溫度,端在她口邊,眼眶中的疲憊更甚。他盯着她喝下藥,為她輕拭唇角,既然益國不能容你,“留在草原罷。”

時容隻能點頭。她想破腦袋也不知為何父王要派人刺殺她,他就這麼厭惡自己,還是說,自己活着對他是種威脅?或許,她的确需要一些時間。

“測淩,能拜托你一件事嗎?”時容小心詢問。

測淩掖緊被角,“我已經派人暗中護着于敢了,放心。”

可汗回家的時候,大婚當日的喜字還貼在窗上,時容将行囊中嫁衣收好,身上濕潤的梅香泛泛。

測淩隻送到門前,腳也未踏入,揭下大紅的喜字,“他日如果你想走,我選八百良馬為你送行。”

時容尴尬笑笑,兩國聯姻,締結婚書的雙方都是迫于情勢,測淩想來也沒有多樂意,她才坐這第一日,就已經計劃着送自己走了。她也将床頭的另一雙喜字揭下,悶悶哼了一聲。

可汗和可敦分房而睡,下人們悄悄對時容的房門投來同情的目光,即使是身份高貴的公主,也隻是聯姻的犧牲品,嫁過來便受這般冷落。

不過時容到不甚介意。草原沒有高牆和規矩,可以任由自由的鳥飛翔。時容陪嫁的車上,沒帶金銀首飾,倒是裝滿了谷物種子、書籍和藥材,品質優良的種子撒在除過草的地上,長成了茁壯的青稞田。她閑來無事,便在草原講說中原文化,将自己多年所學著成書籍,廣泛謄抄,遊牧人也上起了學堂。最厲害的還是她箱子裡的林丹妙藥,救了九十歲的老阿爸一命。

測淩對時容的态度也遠超對公主的尊重,但凡她覺着有益的事,便允許直接頒布政令,十幾個部落,見可敦如見可汗。久而久之草原上都傳,中原可敦好生厲害,即使可汗不喜歡她,卻還是對她言聽計從,在可敦面前,他們的大汗溫順的像隻小綿羊。

這閑話傳到測淩耳朵裡,他低眉淺笑,隻問小斯:“今日的鷹可有消息?”探子各處打探,傳信的鷹整日來回,緊盯着于敢的行迹不敢放松。那鷹不回來,測淩的心不安,生怕于敢會再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那鷹回來,他的心更是不安。

“可汗,您到底想讓鷹回來還是不想讓它回來,每次它回來,您的臉色可都不好看,不回來您又總追着問。”小斯對可汗的态度感到疑惑,縮縮脖子,接着說,“放出去的探子近期都要回草原參加賽馬會,怕是過了七月哥兒們才能有消息。”

七月初十,賽馬大會,是草原上最盛大的節日,所有草原上的男兒無論身在何處都要在這一天齊聚,帶上自己最好的馬一展雄風。

“糟了”,測淩驚歎,今年的賽馬會怎麼來的這麼快。按照習俗,在這日可汗和可敦要一同為勇士立彩頭,為所有草原的部落祈福,多年來從未改變,雖然時容向來不受這裡的習俗約束,但賽馬大會至為重要,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看着,若是測淩獨自出席,恐怕真要手下部落看盡笑話。為了可汗的威嚴,他得求時容一回。

“隻在賽馬會這天陪我演一回,就一回,可好?”

時容眼珠一轉,故意為難道:“沒有真情意的虛假夫妻,在那麼多眼睛底下,你不怕演露了餡?”

測淩臉一下失了笑意,統治草原,他有的是辦法和手段,但面對時容,他确實束手無策,小聲歎“誰說沒有真情意,至少……”

時容笑的大聲,意味深長的問:“至少什麼?”

“至少我們也曾共患難,”測淩心下竟覺得有些驚惶,和時容相處的越久,怎得自己見她時反而越是緊張,他慌亂的解釋,硬着頭皮又請求了時容一遍。

時容眼神瞟向測淩卧榻,當日大紅的喜字若隐若現,至今還未摘下,她轉身偷笑,“那,我考慮考慮。”

考慮,是可以的意思嗎,測淩抓破了頭也不明白,想再問又怕自己要求太多吓到别人,自己悶在房中多日,最後隻慘笑的和小斯感歎,公主拿捏我也。

初十一早,測淩便惴惴不能安睡,早早登門,卻不想到處尋時容不到。他看着桌上端端放着自己送來的吉服,似乎沒有打開過的痕迹,眼眸低進塵埃,她到底還是不願意。

門外又響起了催促聲,再等便要過了為勇士們立彩頭的時辰。他伸手觸摸吉服,衣襟上是他特意找中原師父繡的梅花,還以為時容會喜歡。測淩苦笑,“也對,不喜歡人,衣服再好又有何用。”

北風吹動旌旗,千百匹馬迎風嘶鳴,少女們的歡呼聲一陣接着一陣,測淩一人站在高台上,拿出一隻雪白的羔羊,割開羊脖祭祀。這不是普通的羊,這是一年前就養在最好的草場,由專人飼喂鮮花長大的吉祥之物,誰掙得這隻羊,誰就能成為這片草原的第一勇士。

“怎麼隻有可汗一個人,今日這樣的場合這位可敦都不出席,是不把我們草原當回事嗎。”一如測淩的預料,時容的缺席,還是引來陣陣非議。他眼神淩厲投殺過去,幾人皆噤聲若寒蟬。周遭看熱鬧的人互使眼色,看,這偌大的草原,總會有野馬不受這可汗的制約。

測淩面上仍威嚴如舊,心下卻想起她,想起,她不願意,心頭覺着想像了一馬車生果子一般酸澀。

“可汗?可汗?”接受祝福的勇士輕聲喚他,提醒他手中的酒杯傾斜,酒要灑出去了。

為勇士們立彩頭,也是賽馬大會的儀式,馬背上的少年們要下馬一一向可汗行禮,獻上手中的哈達,測淩則需在金尊中沾取馬奶酒,以無名指輕擊每個勇士的額頭。奇怪的是今天可汗似乎心不在焉,幾次走神讓周圍人好生擔憂。

到最後一位勇士。他身材纖細的像個女子。測淩讓他擡起頭來,要看看是誰家男孩在自己的治理之下還吃不飽飯。對方擡頭,丹鳳眼眨了眨,頑皮的臉笑意盈盈的和他打了個照面。

“怪不得到處尋你不得,原來是跑來這裡和男子們賽馬”,測淩眼瞪她,心中卻有一塊巨石落地,手指沾好酒,在這位頑皮的勇士額頭正中痛擊。纖瘦的勇士不敢反駁,隻能悄悄吐出一個哼以示不滿。

禮成,測淩晃晃手中的羔羊,目光投射在角落的勇士,用草原語言念起大段祝詞。時容聽不懂他的話,但是看得懂那個眼神,台上的人說,要她誰也别讓,勇敢的去争。

馬背上的功夫,草原男兒是萬萬不願輸給别人的。馬匹們奔跑着,蹄下的飛泥像燕子一樣騰空越起,羔羊在幾個男子手中來回流轉,有人腿鈎馬背貼地而來,有人甚至整個人挂在馬肚子上,唯獨那抹不經意的身影,跟在隊伍不近不遠的地方暗暗觀察未曾出手。

至隊伍的馬匹越來越分散,頭部的馬越來越少,那瘦削的身影忽而勒繩躍起,連過兩人直沖頭馬而去,将拿羊勇士橫掃直下,一舉拔得頭籌,動作之快,身手之敏捷,令人驚歎。

帶着羊羔走到測淩面前,她沒有屈膝行禮,解開發帶,烏黑的長發傾瀉而出,露出驕傲的笑容,她可是測淩可汗的學生,名師怎能不出高徒。高台下的勇士們大聲驚呼:“竟是她,了不起,真了不起!”

測淩喜歡看她驕傲的樣子,這樣的時刻會讓他猜想時容偶爾也真心喜歡過這片草原,喜歡過這裡的人。他牽過時容的手,幫她拿好羊羔,高聲宣告:“趙時容勇士勝!”

台下的勇士們一其歡呼,向着時容行了一個大禮,草原上的規矩,不管是男兒還是女兒,能在馬背上奪得頭籌,就值得最高的敬意。

時容背身招呼,隐在一旁的幾個少女将吉服擡上,為她披戴。整裝結束,她莊嚴的走向人群,振臂高呼:“測淩可敦獲勝!”

她稱自己是……可敦,測淩可敦!測淩沖上前将時容抱起高舉過肩,笑聲響徹人群,沒錯,這赢過所有男子的厲害角色,是本汗的可敦。

人群圍在一起,大呼可汗可敦。篝火燃起,火焰跳躍,測淩牽時容在中央起舞,火光照映在每個人的臉上,散發着光彩。草原要落日了。沒見過草原日落的人一定想象不出那是何等豪邁的景象,萬丈金光照拂每一個草原兒女,灑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坡,高及人膝的青草中隐匿着羊群,天的盡頭,落日如淬鐵的熔爐般炙烈。鍋裡的手把肉香氣四溢,馬奶酒斟了又斟。測淩眼中的溫柔籠住時容。

時容問他笑什麼,測淩搖頭,沒什麼,今天的天氣真好,有你的天氣真好。

“在益國時人們都說那個草原的孩子從來不笑,我看盡是謠傳,我見你時,你都在笑。”時容眼中的測淩,與旁人口中相去甚遠。

鷹笛聲又起,測淩迎風而立,夕陽微光。我不笑,是忘不了父親死不瞑目的景象,我笑,那是你給了我帶笑的眼睛。

“我也想學笛”,時容湊上前,發絲劃過測淩的額,缱绻在他耳邊,他伸手将發絲挑回,“好。”從前吹笛,總想起父親的死,想起從九萬高空墜落的鷹,但是現在,飽含萬分苦楚的笛聲藏着沁人的甜。

賽馬會過,消息又絡繹不絕的傳回,時容放下鷹笛,看到錦帛上形容于敢近來如何安分如何苦練劍法閉門不出,露出欣慰的笑容。測淩走上前,将自己的狐裘披在時容身上,打開一個錦緞的包裹,裡面是一柄劍,鐵器寒光,是于家劍。

“我的人将它贖回來了”。

時容接過劍,冰涼的利刃上還帶着于敢使用過的痕迹。她确實惦念于敢,怕他孤身犯險,也怕他再度自暴自棄,看到劍,想到十幾年陪伴,她的思鄉之情幾乎要溢出眼眶。于敢,你要代我多吃幾串糖油丸子,從此後遠離戰場平安度日。

測淩吹笛的手微顫,音全錯。他看到她眼角的心酸,原來,暫存在自己這的,或許終有一日會物歸原主。

“吹錯了,”時容聽到格外淩亂的笛聲,回過神,提醒測淩。

今夜的笛終是吹不下去。測淩将笛放回腰間,問時容:“想回去嗎?”

“我是來和親的,自然要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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