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悠了幾步，對着空氣道：“邢決……不可害我兄長！”

安紀抱住腳步不穩的他，讓他在自己懷裡安靜下來。她的阿叙，即使知道了真相，還是要保護他的皇兄，保護他的君王，這才是那個自請戍邊的甯叙。

她忽然覺得，或許甯叙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何執意要查蛇形彎月。他查案的初衷本是百階草一事，不知不覺中，已經牽扯出督軍府、摩國、艮國、奎國多方勢力，或許他着意的事情早就變了。

甯叙似是發洩完了，癱坐下來，歪歪靠在桌旁，安紀起身吩咐廚房按她的解酒方煮一碗湯藥來。甯叙醉得不清，平常的柑皮水不知何時才能起效。好在今夜得守歲，還有時間折騰。

外面一片張燈結彩、辭舊迎新的氛圍，她可不想第一個除夕夜，房裡兩人過得凄凄慘慘。

一碗解酒湯藥下肚，甯叙呆呆在桌邊靠了半個時辰，才漸漸恢複成半醒的狀态。安紀的一聲聲阿叙，也終于有了正确的回應。

“阿叙，你好些了嗎？”

“嗯？嗯，好些了。”甯叙輕輕甩了甩腦袋，眼神漸漸聚焦到安紀臉上。他猶豫道：“我剛剛……是睡着了嗎？”

安紀輕聲道：“嗯，你喝多了，睡了半個時辰。”

“我……說過什麼嗎？”

安紀定定地看着他，“你說了些夢話，說你難受。”她撫上他的臉，輕輕在他臉上摩挲着，挂上笑道：“說出來就好了，在我面前，你不要那麼累，好不好？”

她站起身，将坐着的甯叙擁進懷裡，柔聲道：“今夜是除夕，辭舊迎新，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我們就此丢掉，好不好？”

甯叙攬住她的腰身，在她懷裡悶悶地點了點頭，“小紀，對不起。”

安紀鼻尖酸澀，道：“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要我說，該我向你道歉。”

甯叙茫然地搖頭道：“你永遠……都不用說對不起，因為、因為你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你生的氣……也是最好的氣。”

安紀破涕為笑，看來他還醉着，平日哪會像個孩子一樣，說出這樣可愛的話。

“我早就不生氣了，我是看你這些天一直悶着，有什麼話都憋在心裡，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罷了。”

“我……”甯叙說不出話，隻是又收緊了手臂。

丫頭又送來一碗解酒方，安紀無法從他臂裡抽身，隻能讓外頭進來，放下藥碗再出去。她從前還會顧忌底下人傳閑話，如今臉皮也厚些了。

她哄着甯叙又喝下一碗，這次甯叙不靠在桌上了，反而一直靠在她的懷裡。

一刻多後，安紀保持着這個動作，站得腳有些酸，稍稍挪了挪步子。甯叙這才悠悠轉醒，眼神中少了些混沌之色，聲音清亮不少，“小紀，現下什麼時辰了？”

安紀終于能坐下休息一會，她潤了潤嗓子，才答道：“亥時五刻了，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是新歲了。”

甯叙見她喝了一大口茶，小心翼翼問道：“我方才喝醉了，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安紀做出回想的樣子，粲然一笑道：“過分的事是沒做，不過，可愛的話說了不少。”

甯叙抿起嘴，道：“我……不太記得了，我都說了些什麼？”

安紀湊近笑道：“看來，你真是醉得不清，當真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甯叙偏過頭，躲過她的眼神，遲疑道：“我好像，真的不記得了。”

“你說，你要保護甯觀，你要趕走所有壞人，你還說，我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我生的氣，是世間最好的氣。”她掰着指頭，一句一句數着他方才說過的話，又正色道：“即使他騙了你，你還要保護他嗎？”

“我不僅是為他，”他腰間的拳頭握得更緊了，“既有反賊，便不能坐視不理。”

安紀一笑，轉身倒了兩杯椒柏酒，一杯拿在手中，一杯遞給他，“新歲該立新志了，但願新年勝舊年。”她舉杯一飲而盡，接過甯叙手中的空杯，輕笑道：“這是你今夜最後一杯酒了，可不能再喝了。”

甯叙乖乖點了幾下頭，由她拉着靠在桌邊坐下，“不喝了，往者不谏，已經喝夠了。”

安紀給自己倒了杯酒，舉到他眼前，“那就祝我們定北王順利鏟除奸佞，”她笑眼盈盈，盯着杯中微微晃動的瓊漿，輕聲道：“也祝我醫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