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紀驚得又往右望,隻可惜被大樹擋住了視線,實在看不見來者何人。
正前方,兩個蒙面黑衣人正往後退,藏身對面的樹林之中,坑裡那個少年再無動靜。
不到一刻,那死人坑前立着不少馬匹,還有兩輛破破爛爛的闆車。那闆車之上曝着幾具屍體,連草席都省了去。
幾人将闆車一端擡起,那死屍便入軟泥般,咚咚掉進坑裡。
不知為什麼,安紀并不認識那少年,此刻卻為他松了口氣——還好他掉在坑那頭。
一股濃烈的腐油味刺進她的鼻子,她全然忘了得再塗上古由給的藥膏,隻是緊緊地盯着外面,那些人正拿着罐子,往坑裡倒東西。
又見馬後一人拿出三四個火折子,正往下投,瞬間火勢一起。
古由和安紀皆是大驚,他們要将這些屍體統統付之一炬!
想到那坑那頭還有個活生生的人,安紀心下不忍,腦子裡飛轉,如何能救下那個少年。
她後撤一步,對離征耳語幾句。
隻見離征随手抓了地上一個石子,向對面樹上嗖地打去。
“啞!啞!啞!”
那石子正擦着枝上烏鴉的腦袋而過,幾隻黑鳥受驚,紛紛厲聲長叫着飛走了,晃下一地樹葉。
“誰?”坑前那十幾号人迅速抽刀列好陣形,打頭那幾人往方才那棵樹後探去,大喝一聲:“有人!”便舉起手中長刀,盡數向樹後那兩人砍去。
樹後二人左格右擋,身法娴熟,可對方人多,将他們逼了出來。剛一現身,樹林外這十幾人便蜂擁而上,将二人團團圍住,一片混戰。
安紀低下聲音,問道:“師影,若此時飛身救回那個少年,把握有多大?”
師影搖搖頭道:“這些人本事都不低,雖在混戰,但若此時去救,怕還是會被發現。”
離征道:“不如我當誘餌,将他們引到大路上,師影再……”
“不可,”安紀幹脆回絕,“不可讓他們發現還有第三人在場。”
幾人又在樹後觀察了一陣子,離征瞧着兩方混戰的招數,心中納悶,道:“奇怪,這兩個殺手似乎像是特意留情一般,并沒有下死手,而後來的這十幾人都使出全力拼殺。”
安紀若有所思,道:“既不想傷人,那這兩人怕是馬上要逃了。”
果不其然,那倆殺手并不戀戰,往主路奔逃。那十幾人竟都轉身去追,似乎一定要将兩人趕盡殺絕。
師影趁機縱身飛出。安紀隻見兩道黑影唰唰閃過,一眨眼的工夫,她便從火光中背回了那個少年。
還未将那少年放倒,離征伸手又在他脖頸處狠狠一擊,解釋道:“不知他會暈多久,再來一掌保險些。”
安紀嘴角抽搐兩下,誇了句,“嗯……做得好。”
一陣腳步聲頓起,隻見又有幾人折返回到坑前,吹燃了幾個火折子,一把投下,那坑中瞬間熱氣直撲,火光漫天。
一人道:“頭兒,剛才那倆人怎麼辦?”
“先回去報告,再讓他們給我好好追捕!”說罷,這人便拂袖而去,留下那坑中一群死屍,無聲地被大火吞噬。
這隊人馬走後,安紀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又在原地待了一刻鐘,順便看看這少年的情況。
安紀伸手一探,這少年脈博極弱,幾乎摸不到,顯然是失血過多。離征取出止血丹,掰開他的嘴,強喂了幾顆進去,又撕了那少年的衣角,将他身上的血洞包好,粗略一數,竟有五六處。
安紀又往他脖間一探,還好頸脈還能摸到。忽感覺手被一條線勾住,順着那線滑到脖子正中,往外一撥,一隻蛇形彎月的頸飾赫然出現在眼前。
離征和安紀皆是大驚,這人怎麼會帶着這個頸飾。
“王妃,我曾查過佩戴這個頸飾的人,這個少年的身法,與他們全然不同。”
離征心中疑惑。幾月前主子派他在頤運街暗探跟蹤之人的身法,似與督軍府有相似之處。
他又補充道:“倒是那蒙面二人,身法似曾相識。”
是有兩個蛇形彎月組織?還是他們中間起了内讧?
安紀沉吟片刻,将那頸飾又塞了回去,道:“把他帶回去,記住,你我都不認識這個圖案。”她頓了頓,又說道:“你記得去跟甯叙通氣。”
外面大火仍在發狠地燒,不聞一聲呻吟,他們的的确确全都死了,死得悄無聲息,隻将痛苦化成猙獰的火舌,一把大火後,屍骨無存。
安紀喉中發緊,默念經文,算是為他們超度。這些人雖是死囚,可死後還要經曆這樣慘烈的焚燒,總是讓人不好受的。
看着竄起的火舌,一疊比一疊更高,安紀心裡也存了個疑問,“師父,您說他們這次為什麼要把屍體都毀了?”
古由還在沉思,離征卻開口道:“毀屍滅迹,隻有兩種原因。一時不想讓人發現,二是這屍體有問題。”
若是想掩人耳目,方才那十幾人應該眼睜睜地看着大火燒完,再将骨灰都埋了。怎麼會明明已經發現了那兩個殺手,卻放任骨灰不管?若是屍體有問題,那又是多麼恐怖的問題,才要将這些人挫骨揚灰。
焚燒屍體 ……安紀猛然抓上古由的手臂,古由卻觸電似得将她推開,往後疾退,離三人幾步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