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安紀一早去州府看了國考規定,随即投牒報考。國考定在明年四月十五,還有半年多的時間。
她一回府,古由便找到她,說他想好了,他要參加采藥考試。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安紀有一刻發懵,“師父,你怎麼突然又要參加考試了。”
古由道:“陪你一起,我放心些。況且不過是采藥,我就當帶着你實地學習一番。”
安紀古怪地看他一眼,道:師父,你真是自己想參加?”
古由忽然笑着看她,緩緩說了個“是”。又問道:“你今日去看了?采藥這一輪有什麼規定?”
“此次要采之藥叫青烏花,生長在城外二十裡的天霧山上,一向由奉天藥坊統一管理,因此山下也駐紮了不少皇家衛隊。”
古由問道:“那我們如何進去?”
安紀抽出一塊小鐵牌,解釋道:“報考時得留下手印,州府給一塊寫上姓名的牌子。無論是進山、出山、交上所采藥材都需按上手印。
古由點頭道:“皇家管控的藥,民間幾乎不可能弄到,加上手印,倒是個解決替考的好法子。
“嗯。青烏花期就這兩個月,我們得快些動身了。”
第二日古由便動身前往州府,領了鐵制名牌回來,即刻與安紀動身前往天霧山。
入秋下了幾場雨,山中地面升起不少白色霧氣,腳下的泥土也變得濕軟,每踏一步,都能聽見泥土的聲音,沉悶而又黏膩。偶爾有小段青石路,但覆滿了翠綠的苔藓,須得十分謹慎,才不緻滑倒。
兩人遍尋幾日,連青烏花的影子都沒見到。
今晨兩人又是一大早便出來了,找了大半個上午,依舊一無所獲。安紀有些喪氣,随意找棵大樹靠上,暫作休整。
她環顧四周,聲音染上幾分低落:“我還頭一次遇見這麼難找的草藥。”
古由靜靜地瞧着她,過了好一會才說道:“紀丫頭,十六年前,我在摩國救了你,那是我苦學十年醫術後,拜别師父自立門戶的第三年,你知道我當時為何進山?”
安紀思慮片刻,不太确定地問道:“采藥?”
“不錯,”古由笑着點點頭,“我當時也在尋藥,找了兩個月都沒能找到,非常灰心,甚至從醫意念也動搖了。”
他頓了頓,看向安紀眼裡,道:“但灰心之際,又碰上了你,給你治傷,配解藥,我又領悟到,作為醫者的價值何在。”
“在于生命不息。”安紀微微一笑,似在自言自語。她才知道,古由給她講這個故事,是在鼓勵她不要灰心。
兩人相視一笑。安紀打趣道:“那我與師父也算是同病相憐了,我會不會也得救個小孩?”
古由被逗得哈哈大笑,“你自己不就還是個小孩嘛。”
兩人今日雖仍一無所獲,但心情不似前幾日那樣沉郁,回府時,步子也多了幾分輕巧。
“采到了?”
甯叙瞧安紀神色輕松,以為兩人已經找到了青烏花。這些天,安紀早出晚歸,可折騰壞了。
安紀搖搖頭,“空手而歸,明日看完悅悅,還得繼續去。師父,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悅悅吧。”
古由:“好啊,我也很久沒見着那孩子了。”
翌日,三人還在用早膳,宮中忽傳來消息,急召甯叙入宮。安紀與古由與他告别後,出發去了主相府。
今日,王行止也也不在府中,聽尹悅說,也是得了陛下召見。看來朝中是有棘手之事。
古由為尹悅把完脈,朝安紀點點頭道:“你診得不錯,”又對尹悅叮囑道:“丫頭,隻要你靜心待産,即可順利得麟兒。”
安、古兩人還得去天霧山,在尹悅處并未多留,吃了杯茶便動身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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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殿内,早已聚集了□□位重臣,正依次傳閱一份密文。衆人閱完密信,皆神色異動,斜眼瞥過安策和甯叙。
安策心中暗覺不秒,急急從王行止手中接過密文。看到的一瞬間,手腳皆攀上冷氣,步子一顫,勉強穩住身形後,将密文遞給下一位大人。
甯儀琉惡狠狠道:“這任南知簡直給臉不要臉,竟敢扣留使團,逼我們降低關稅和朝貢。還美曰其名,說什麼留下觀景!?”
甯儀和臉色陰沉,“任南知是狗急跳牆。被其他兄弟逼到絕路,隻能冒險一試。棘手的是,不久前奎國和艮國議和。此時稍有不慎,兩國定會齊齊發難。”
甯叙和安策正要開口,督軍邢克疾忽插嘴道:“王爺和安禦史還是先聽聽吧,此事涉及安主師,兩位也應懂得避嫌。”
“督軍多慮了。朕既請了他們兩人來,就不在意什麼徇私之情。”甯觀眯起眸子,看向邢克疾道:“何況私心人人都有,況且若是說得有理,朕也不妨一聽。”
使團一事,内情尚不明朗,甯叙自然知道不可直言即刻救回。如今難辦的在于,奎、艮兩國已成聯手之勢,要救回安思恩便是難上加難。
他拱手道:“奎國如此舉動,背後自然是有艮國撐腰。此兩國苟合,近年來,艮國又在邊境收買人心,此事必得慎之又慎,才不緻被人鑽了空子。”
甯觀輕點了下頭,将密信收回折好,道:“定北王說得不錯,若是寒了百姓的心,便是大過。使團被扣留的消息,不日便會傳到朝堂各部,還得集思廣益,才好想出解難之法。”
他阖上雙眸,伸出兩指在太陽穴揉了揉,這便是請衆人退下的意思。
甯叙與安策、王行止兩人同行,出了宮門,王行止低聲道:“使團被扣一事,突發而來,今日不知陛下是怎麼個意思,恐還有變數,還得小心為妙。”
安策搖頭道:“就目前形勢看來,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奎國主動放人。隻是,怕是難比登天。”他又看看甯叙,問道:“此事可要瞞着小紀?”
沉默片刻,甯叙沉聲道:“得告訴她。此事遲早會傳到她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