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硬兼施,嬷嬷哪裡攔得住他。幾輪交鋒下來,隻好任由他推開門,進了房間。
“肚子餓不餓?”甯叙坐在她對面,用手輕撥扇柄,又被嬷嬷趕緊着攔了下來。
“王爺,我知道您心急,才放您進來的。可這卻扇禮必得到了時辰才能行的。”
聞言,安紀極輕地笑出聲來,似乎透着朦胧的扇面,都能看見他慢慢變成绯紅色的臉,與他今日所穿的四和如意绛紅長袍融為一體。
她輕輕搖頭,帶着滿頭珠翠微微搖晃,震顫間,發出清脆的珠玉碰撞聲。
甯叙吩咐屋内禮官和喜娘下去,自己也退出了房門,留下一句:“若是餓了,可以先吃些,房内無人,不必拘着禮法。”
見衆人退去,安紀才伸手拿了糕點。又怕咬一口,碎屑落在霞帔上,污了衣裙,屋内無人,她索性将一整塊都塞進了嘴裡,再慢慢細嚼。
填了肚子,她起身瞧了瞧暖閣内的布置,走到那張和合二仙六柱婚床前,又似被燙到般,收回了腳步,重新在桌邊坐下。
在北庭山莊的時候,他曾用力将她擁入懷中,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讓她都來不及反應,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回應着他。可到了今日成禮之時,心裡有了準備,她卻更緊張了。
胡思亂想間,外頭夜色也濃了起來,觥籌祝賀之聲也漸漸散去,天地又恢複了平日甯靜平和的模樣。忽聽得門外一聲“請王爺入洞房”,似水珠般滴在她方才平靜下來的心上,又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再見到甯叙,他身上多了些清冽的酒氣,可嗓音還算清明,“行禮吧。”
禮官道:“請新婦卻扇——”
安紀卻一動不動,仍持着福祿鴛鴦纨扇遮在面前,她等着他來為自己卻扇。
甯叙笑道:“怎麼,緊張到如何卻扇都忘了?”自己伸手握住扇柄,往右偏了偏。
隻見扇後漸漸顯出那張牽動他心神的面頰。桃面粉腮,蛾眉青黛,丹朱微抿,配上眉心绛紅花钿,宛若含情脈脈的芍藥花。
倒是讓他呼吸微滞,呆呆地握着安紀的手,一時忘了将纨扇放下。
丫頭們趕忙上去收了纨扇,又端來合卺酒,禮官道:“請新人同飲合卺酒,琴瑟和鳴,永結同心。”
兩人一同飲完,禮官又高喊了聲“禮成”,滿房丫頭嬷嬷一起福身道:“恭賀王爺王妃新婚之喜。願王爺王妃情深恩愛,白首成約。”說完,便陸陸續續出了門,暖閣中隻剩兩人對坐,紅燭搖曳。
“很漂亮,”甯叙先開了口,盯着安紀,眸光随着紅燭閃動,“今日可以用在你身上了。”
安紀想起尹悅成婚時,她對他的“教訓”,又聽他今日一本正經的稱贊,笑道:“馬上就要卸下了。”
“那也很漂亮。”甯叙目光劃過她的臉頰,牽起她,走到銅鏡前。
“今日的發髻是母親親自幫我梳的。”安紀瞧着鏡中雲鬓,心裡有些低落。一時間也舍不得叫丫頭來幫自己拆了去。
甯叙道:“三日後便可回門,日後隻要你想,我都陪着你回家看看,你不要太難過。”
安紀還需要些時間平複,甯叙也就安靜陪她坐着說說話,直到外面喜娘敲門,提醒道:“吉時将到,請王爺王妃梳洗更衣吧。”
甯叙“嗯”了一聲,轉頭又盯着安紀。安紀被她盯得臉頰發燙,起身道:“那我先去别屋梳洗。”
他卻手中使力,将她按下,輕笑道:“禮成後,你我今夜都不可出暖閣之門,你忘了?”
安紀道:“這樣怎麼洗漱?”
“你我至親夫妻,有何不能坦然相見?”甯叙難得見她這副模樣,也起了逗弄的心思。
見她手心越來越熱,已經出了一層細汗,他才笑着起身,轉到屏風後,讓侍女進來為她卸妝更衣,暫時給她一陣喘息的機會。
侍女為安紀脫去頭上鳳冠,她頓感身體輕松不少,心裡的緊張也随着消散幾分。
她換上一身鳳穿牡丹的寝衣,由侍女幫着卸了臉上細粉,散了發髻。她向來不喜歡披發而睡,因此又自己挽了個單髻,斜插一隻金钗固定。
甯叙早已洗漱完畢,脫去了外袍,隻剩一件白色單衣。待安紀那邊也妥當之後,揮揮手,讓衆人都出去。
他立在原地不動,向安紀張開了手,問道:“你可願意?願意就抱我一下。”
安紀想起他初次表白心意的那天,也是這樣求問着她,心中微動。雖知他暗含何意,但還是一步一步朝他而去,終是攬上了他的腰。
頭頂傳來帶着溫情熱意的輕笑聲,安紀忽感身子一輕,唇上又落下那個熟悉的氣息,比上次更溫柔,更舒緩。
甯叙抱着她往裡走,将她放倒,如華光會那夜,身子又覆了上來,隻是今日兩人所穿衣料薄了不少,饒是他離她還有幾寸,她都感受到他灼熱的氣息纏繞身邊,思緒也仿佛化了一般。
“甯叙……”她顫抖着開口,他卻忽然使力,将兩人換了位置,她就這樣坐在他身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眸光與紅唇一般潋滟。
甯叙一路将手沿着脊背上劃到她發間,伸手将金钗拔了,順手扔在地上,一頭如瀑般的青絲垂下,遮住了肩頭那若隐若現的紅印。
“小紀,”他氣息不穩,一歎一笑,道:“你這金钗撞在玉枕上的聲音太暧昧了,不要也罷。”
安紀瞬間臉上绯紅,他都這樣了,還說着金钗叩擊暧昧之聲這樣的渾話。她想在他肩上咬一口,渾身卻已沒有了力氣,柔柔地碰在肩頭,倒叫他誤會成又邀請一番的意思。
晚夜暖閣中,那人唯恐花睡去,在床前留了一盞紅燭,微光交映,透過紅帳,照得濃情缱绻,天地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