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桂皮、蘆根……”
安紀正拿了幾包藥材放在櫃台上,按照藥櫃上貼的名字依此分放。
藥櫃制得簡便,上面的标簽也貼的清楚,很快便将櫃台上的藥材盡數放好。
她把手放到鼻子前聞了聞:“嗯……蠻不錯。”
擡頭時,看見外面那人甩了袍擺,跨檻而來。
她拍拍手上殘留的碎屑,小步跑到那人跟前,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麼?”
甯叙見她挽了袖子,露出白玉皓腕來,忍不住去牽她的手。
安紀卻忽然一收,道:“剛弄了藥材,還沒洗呢。”
甯叙淺笑一聲,又将大手覆上,牽起她的手放到自己鼻子前。閤眼深吸一口氣,道:“草藥凝神靜氣,這話果然不假。”
見他乖巧聞香的模樣,安紀也不忍打斷,便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又多吸了幾口。
“今日去宮中是為婚事嗎?”
“算是,”甯叙終于放下她的手,牽了她坐下道:“為着我們的婚事,母後送了一隻金簪給你,想到你在醫館不方便,我先讓人送去安府了。”
安紀點點頭,他一向考慮周到。
“另有一事也要來問問你。”
“什麼?”
甯叙摩挲着她的手,眼裡盛着幾分期待,道:“八月皇家要去北庭山莊,母後的意思是,讓你跟着去。”
北庭山莊在頤京往北三百裡處,光是在路上就要耗費幾天。雖然是太後的懿旨,但醫館畢竟剛開張,安紀已經答應了古由要幫他接診,所以還得問問他的意思。
恰好古由掀了簾布,聽見兩人商量,便直說道:“紀丫頭,你去吧。這些天,估計病人也不多。等我先打打江山,你回來便有得忙了。”
說完,又看了一眼甯叙,頗有邀功的意思,“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咱們去頤味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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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魚珍珠火腿,玲珑八寶飯,花汁琥珀桃膠……
一盤盤精緻的菜品如流水般擺上桌,引得安紀都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尹悅更是每上一道,便“哇——”地感歎一聲。
幾人雖然常來頤味閣,但多是來議事,順便吃些茶點。像今日這般,将店裡招牌菜都點了個遍,還是第一次。
尹悅不禁笑道:“古醫師大氣。”
安紀的目光在花色菜品上轉了個圈,才定到古由臉上,淺笑問道:“無功不受祿啊,醫師今日是有何事啊?”
古由給兩人一人夾了一塊黃金翠玉糕,樂呵呵道:“醫館開張,你們二人辛苦了。這頓酒席,一來是感謝,二來……”
他瞥了一眼王行止,又将目光挪到安、甯二人身上。
“二來,聽聞百階草可治濕邪之症,像我這種癡人自然是想多研究研究。”
他知道分寸,想來雖然屋内這四人私交甚是不錯,但百階草入毒一事,需得慎之又慎。
提起百階草,安、甯兩人自是知道,他并非是想研習濕邪之症,而是解毒醫理,才好找到相應的解毒材料。
他給安紀使了個眼色,道:“聽聞采購百階草也是有門檻的,因此我才擺了這桌筵席,請各位為我醫館幫個忙。”
安紀立刻附和道:“這種事情,古醫師怕是得問寒固,可惜他幾天前随主相大人去了路陽,”又朝王行止投去了目光,“不過,王大哥通曉令戶各事,應該也有主意吧。”
王行止放下竹箸,将嘴裡糕點嚼完了,才擡眼看向安紀和古由,似笑非笑。
“怕是有些困難。我朝對百階草的管控一向嚴格。有資格的藥店多是威望頗重的老店,而且倚仗的還是财力頗豐或者背景雄厚的家族。”
古由醫館今天才開張,既沒有累積的名聲,也不好打着定北王府的名号招攬生意。若是走這條路,那必然需要幾年的積累。
“不過,”王行止空了一會,才繼續說道:“若真想拿到百階草,還有另一種方法。”
尹悅:“什麼?”
王行止偏頭看了尹悅一眼,她倒是比安紀和古由兩人還好奇。
“奉天藥坊。”
頤京無人不知奉天藥坊,雖為民間藥坊,但實際是由天子授意,由令戶民政司和殿閣部共同運營監管。因背靠皇家,所以藥坊聚集的全是各類珍奇藥材,自然也包含百階草。
安紀正色道:“王大哥是說……醫學國考?”
“不錯,如今管理奉天藥坊的幾位大人,都是四年前國考的前三甲。醫學國考向來是五年一次,下一次,便在明年春天。”
這個方法确實更可行,若真能在國考中拔得頭籌,即使進入藥坊後無法成為管理藥材的大人,也能使醫館聲名大噪,這樣,兩條路都能打通。
古由卻陷入沉思。若是以他的學識參加醫學國考,自然不在話下,隻是這樣,他隐藏許久的真實身份,就不得不公之于衆了。
“隻是,這個方法,取決權不在古醫師……”沒等古由說話,王行止便斷了他的念想。
他目光飄過甯叙,最終定格在安紀身上,也收起了嘴角一貫鎮定儒雅的淺笑。
“參試者必得是在縣級以上學府學習的人,每年占得頭籌的幾乎都是宣德司千藥閣的學生。另外,古醫師的年紀怕是早已超過四十八歲的限制了。”
“不行。”
許久一直未曾說話的甯叙突然開口,比放下竹筷的清脆聲還要幹脆。
甯叙拒絕得這樣不假思索,王行止雖不知其中原因,但也不去追問。
“為什麼?”
三人皆低頭沉默,唯獨尹悅好奇問了一嘴,又因王行止在桌下碰了碰她,轉頭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甯叙臉色似驟雨來臨前天之将傾般陰沉,安紀在桌下牽起他的手,十指相扣,又對着尹悅扯了個笑出來。
“不過是王爺覺得備考之事繁蕪,擔心我累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