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芳圃依舊是那副繁而不亂,生機盎然的景象。已過月餘,不少花田已經換上了應季的花草。
浮光躍金,翠華葳蕤,圃内祥和甯靜。若幾人今日是來賞花盡興,在花田小徑裡閑散漫步,倒也不失為人間緻樂。
安紀照着上次的模樣,打發了梅秉,憑着記憶往上次種滿百階草的花田走去。
與上次不同,花田前的擋闆早已盡數撤去,一簇簇如白玉階般的花穗連綿成片,遠遠看去像一塊晶瑩滑潤的羊脂玉鋪在院子裡。
寒固看向三人,低聲笑道:“這花若是個女子,那必定似溫香軟玉在懷啊。”
安紀默默地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寒大人還是這麼風流啊。不過嬌嬌美人在懷,大人也得小心自己的性命。”
寒固怏怏不樂地靠在旁邊樹幹上,可惜地搖了搖頭。心裡暗暗嘀咕,與他們夫妻二人做浪漫風流之語,真是對牛彈琴。嬌嬌美人,白玉小花,能翻起什麼大浪來?
甯叙沒理會兩人的拌嘴,隻時而快速瞥一眼百階草花田,但更多的時候,是盯着古由。
“走吧。”古由未駐留太久,便叫上幾人預備離開,拍拍甯叙肩頭,示意他不必太過擔心。
他今日來,也隻想親眼确認,更何況,既然帶不回去,在這裡浪費時間也無用。越久留,越惹人注目。
安紀見甯叙一路都是眉頭緊鎖的模樣,想來他也是心中煩悶,于是開解道:“流水潺潺,莺語啼啼,在這園子裡随意走走,也不辜負這美景。”
甯叙轉頭看她,日光落在他發間銀冠上,又被折了出去,明晃晃地打在立身在旁的寒固臉上。
寒固的右眼忽地被晃,想起兩人之前是如何配合讓他吃下苦藥的,又将不正經的打趣咽了回去:原來她也不是不懂詩情畫意,
陽光灑在安紀身上,甯叙隻覺得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神思開闊清明,貪戀地看着身旁的姑娘。
若能一直這樣走下去,便很好。
回程路上,古由請寒固悄悄為他弄得一份禁購名單。雖沒有實物,但他也要盡力鎖定幾種藥物
安紀本欲幫忙,卻被古由以不便為由拒絕。甯叙悄悄告訴她,這段時間,先讓古由自己埋卷苦研就好。她雖想不明白,但是既然兩人都這樣說了,自己也不好強求。
馬車行至頤運街時,甯叙從車窗往外掃了一眼,銳利如疾風:“我今日還有私事,幾位不如先回去。”
安紀随着他的目光往外瞄了一眼,果然是在花朝彙附近,隐隐猜出甯叙的私事指的是什麼。
她朝甯叙道:“明日我與尹悅有約,王行止也要來,今日我也得在街上挑些禮物。”
甯叙看着她倔強的神情,頗為無奈地笑道:“我陪你去。”
寒固和古由還有事,自然沒有異議。
甯叙讓車夫先送兩人回去,自己先下了車,又牽了安紀下車。
自上次兩人一同進宮見太後起,他每次都會向她伸手,扶她下車。這樣幾次,安紀倒也覺得習慣了。
隻不過,這次他扶了她下來,這次手卻未急着松開。
“街上人多,走散就不好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安紀卻忍不住偷笑。這話是她蘭松節那天,與他同遊時說過的。不過,她說的是,讓他跟緊些。如今,這人倒是得寸進尺了。
甯叙牽着她的手,帶她穿過逆行的人流,在一家古琴店外停了腳步。
他一早便聽說過,王行止頗通音律,尤其愛好收藏古琴。既然他是安紀朋友的夫婿,又是朝堂上的同僚,走動一下也好。
正欲擡步入店時,安紀往回拉住他,笑意深深:“明日隻是尋常聚聚,這樣的禮怕是要他心裡不安。悅悅瞧着上次你送的簪子不錯,不如我們再去那家店看看?”
甯叙悠悠地往她烏雲團簇般的發間望了一眼,伸手摸了摸她今日戴的一支佛手步搖簪,又将目光移回她眼裡。
他送的花簪精緻,卻未得美人來配。
“今日出城,我便穿戴得簡單些。”安紀早瞧出他的心思,先開口道。
甯叙也不抓着此事,隻是拉着安紀又往前走了走,過了一會,才偏頭同她說:“那得王行止送她。”
安紀心中一動。她時常忘了,兩人的婚期也不過不到四月而已。
逛了許久,最終甯叙還是聽了她的話,為明日的會面買了一罐應季的荷上翠。
出了茶店,預備回府時,安紀才想起來,似乎離征中途離開了就沒回來過,如今日暮西山,他怎麼還沒回來。
“你在馬車上說要來買禮物,是真的隻想來買禮物嗎?”甯叙瞧着安紀東張西望的模樣,似是猜出了她心中疑問。
她忘了……她方才猜測甯叙是為花朝彙外跟蹤之人而來,因此,她才要與甯叙一同下車。
可一下車,甯叙也完全沒提過這事兒,拉着她便往各個店鋪走,她被他引走了心思,一時忘了。
甯叙像是給她順氣一般,為她理了理微亂的額間發絲:“等離征今日回府,看看情勢。我必不瞞你。”說着又伸出小指,比了比拉勾的模樣。
安紀本做着懊惱的模樣,見他勾了勾自己的小指,又憋不住笑意。臨别時囑咐道:“别忘了明日一起去。”
甯叙朝她點點頭,看着她上了安府馬車,轉身掃了一眼花朝彙斜對角的一家客棧。
晚飯時分,離征才回了王府,匆匆往書房走去,上報道:“主子,他們在敬水客棧活動。其中有一人,似乎是邢府二公子的影衛。”
邢淩……
甯叙閉了眼,理了理思緒。邢淩心思淺薄張揚,若是為了安紀,按照他的性子,甯願來王府鬧一通,都不會選擇暗中跟蹤的方式。
這些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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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甯叙接了安紀,一起前往頤味閣,先點好了茶點,等王、尹兩人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