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叙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還有她指腹的餘溫,暗笑回道:“借你吉言。”
“王爺,到了。”車門外傳來車夫的聲音,安紀收回目光,跟在甯叙後面下車。
如往常一樣,車夫備好了轎凳。但又與往常不一樣,她提裙預備下車時,眼前忽然伸出一雙手。
是他的手。
他的手很好認,修長有力,但又布着些傷痕,仿佛是一件重新粘合好的精美工藝品,雖有些礙眼的裂縫,但依然可見原本的華光。
宮裡宮外誰人不知兩人已有婚約,他扶她下車也是無可厚非的。
安紀便也不多做糾結,将手搭在他掌上,由他握着,穩穩地下了車。
太後今日借着商議婚事的由頭将兩人诏進宮,實則隻是借機看看兩人相處的進展。婚事自有殿閣部安排妥當,兩人不必操心。
隻是太後問起兩人對婚事有什麼特殊的想法時,兩人皆是一愣。時間還長,進展較慢,兩人都沒有思考過這樣遠的事情。
太後無奈搖了搖頭,這兩個孩子,不知道每天心思都放在哪裡。
婚事商議是沒什麼進展,但今日卻有另一事牽走了安紀的心。
太後道:“觀兒讓我今日告訴你們,安紀雖為外女,但特準每月可進宮三次。一來,可以和叙兒一同多走走,二來,也是哄我高興。”
安紀聞言眼睛一亮,她倒不在意能不能在宮裡多走走,她最關心的是能不能去修書局。
她早就聽聞,修書局珍藏不少古籍,卻一直不得機會拜讀。如今得了機會,若是能閱讀經典,對她編典也是助力頗多的。
安紀回道:“多謝陛下,多謝太後。隻是臣女不曾在宮内走動,不知宮禁如何。”
她的分寸掌握的極好,太後笑容也愈發和藹,“叙兒知道。他能帶進去的地方,你都可以轉轉。”
從太後宮裡出來,安紀就迫不及待地扯了扯甯叙的袖袍,示意他低下頭,在他耳邊問道:“修書局我們有機會去嗎?”
甯叙雖不知她要去幹什麼,但還是點了頭,“不過今日沒時間了,還得去見儀琉。”
她笑道:“無妨,能去就好。”
兩人一路同乘,不一會便到了甯儀琉府外。隻見大門雕梁畫棟,連影壁都通體用浮雕五彩琉璃磚鑲嵌,中部雕刻麒麟卧流雲的圖樣,栩栩如生,流光異彩。
兩人知道甯儀琉一向愛好奢華,卻也不曾想到能為暫居之處一擲千金。不過,他既是皇後唯一的兒子,自是集寵愛、厚望于一身。
至于二皇子甯儀和,雖為先皇後所出,又比甯儀琉年長,但他不得甯觀寵愛,這些年一直被養在别院。宮裡的人最善見風使舵,早隻把甯儀琉當成唯一嫡子,上趕着巴結。
甯儀琉熱情地招呼兩人坐下,又吩咐下人一輪一輪地換上上好的茶點,弄得安紀如坐針氈。
甯叙道:“儀琉,你今日請我們來,所為何事?”
自他回京,甯儀琉便數次相邀,隻是他以諸事繁忙為由,一直未曾登門。
甯儀琉堆着笑,叫人送來兩個禮盒,盒子裡擺放的是一對金點翠花果紋雙喜簪子。
“原也沒有什麼大事。隻是新得了一對極品點翠簪子,但我已成婚半年有餘,實在無可用之地。想着皇叔婚期将近,因此想将此物贈予安紀姑娘,也是提前恭賀新婚之喜。”
安甯兩人對視一眼,也未讓人去接。
這簪子翠色欲滴,一看便知是個極稀罕的東西。無功不受祿這個道理,街頭小兒都懂,兩人自不會糊塗。
安紀起身行禮,“多謝三殿下美意。婚期還有四月,實在不必提前送這樣珍貴的賀禮。”
甯叙也道:“儀琉,你的心意我們明白。但這樣貴重的賀禮,若被有心人聽去,不知會傳成什麼樣子。”
甯儀琉悻悻地讓下人收了盒子退下,賠笑道:“是我考慮不周,請二位見諒。”
之後他既沒重提送賀禮,也沒提到其他事情,隻陪着兩人用了些茶點,讓管家好生送兩人出了門。
安紀剛一坐下,便朝着甯叙搖頭,“三殿下心太急了。”
甯叙也是一早看出甯儀琉的心思,因此才一直避着不與他單獨會面。
“儀琉如今雖炙手可熱,但還有個儀瑛。皇兄春秋鼎盛,往後對手會越來越多。他也不得不早早打算。”
“還是儀和好些。”安紀話裡話外都偏袒這位準妹夫。
甯儀和一直不受重視,幾年前才被接回宮中,連帶着他的婚事也比兩個弟弟遲了很多。他與安紀的幼妹安平同在宣德司上學,心意暗生。安平非安府嫡女,可也無人對甯儀和的婚事上心,便也就這樣随他了。
安紀見甯叙沒說話,問道:“王爺怎麼看呢?”
甯叙思量片刻,搖了搖頭:“我如今既是個閑散王爺,這些事情還是少關心為妙。”
他說的不錯。甯觀雖未立嗣,但幾個皇子婚事既定,明争暗鬥便以開始。如今,局勢詭谲,以身入局實在太過冒險。
更何況,甯儀和與安平年少相知,他如何多做置喙。
畢竟,儀和的進度可比他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