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國使團觐見陛下——”殿外内侍高聲傳宣,奎國使團穿過層層宮門,終于來到金銮殿。
領行在前的是奎國四皇子。
奎國尚青,今日他也穿了身青色長袍,配上腰間玉帶,猶如山間清風徐來,看上去是謙謙君子模樣。
“奎國皇子任南知攜使團拜見陛下。”
奎國雖說是小國,但地位特殊,縱使頤國國力是其數倍,也不敢輕舉妄動,盲目冒進。如今奎國主動提出來訪,倒是主動打破了平衡之勢。
甯觀的聲音自高座傳來,威嚴持重:“四皇子不必多禮。這幾日使團下榻疏霖館,住得可否習慣?”
任南知微微躬身,話間滴水不露,“多謝陛下美意,疏霖館幽靜怡人,我等賓至如歸。”
甯觀朝着使團颔首,“這都是外政廳主師安思恩大人的功勞。”
安思恩拱手朝陛下和任南知行了禮,言語恭敬,“貴國距離前次來訪已經有近十年了,自當費心準備。”
任南知笑道,“已有十年了。”轉頭重新看向甯觀,收了收先前的謹慎模樣,“陛下,十年後重訪貴國,我等并非隻是一時興起。想來陛下也不願浪費時間聽我等冠冕堂皇之語。”
任南知身旁一人傾身往前,“臣奎國外事主使,願為我國四皇子求娶頤國貴女。”
甯觀眸光微動,他果然預判的沒錯,奎國此次企求以姻親促兩國結盟。安思恩也将手背過身去,輕揮了幾下,示意身後的廳裡同僚。
該是唱紅白臉的時候了。
殿中一武官率先發難:“哼,主使大人這話說的好輕巧。空手而來,便要求娶我大頤貴女。”
“下官事從外事多年,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金銮殿上還有空手套白狼的事。”
“兩位大人此言差矣。奎國面積雖小,珍寶卻不少。更何況四皇子親自求娶,可見其誠意。”
任南知聽見幾人一唱一和,倒也沒惱怒,隻是從主使手中取來一卷羊皮圖,慢悠悠地說道:“我既誠心求娶,自是有備而來,請内侍大人将此物呈獻陛下。”
甯觀接過羊皮圖,徐徐展開,是北方艮國重鎮——沐陽城兵力布防圖,隻是缺了南城的一半。
那奎國主使乘勝追擊,補充道,“除了陛下手上這張圖,我們還備好了另一半。此外,我朝每年貢賦将翻兩倍。”
甯觀心中覺出有異,奎國應該知道大公主甯歡已出嫁。況且她是先朝太子甯叡的遺腹女,即使沒有出嫁,太後也斷不會送她去聯姻。
他自己倒是有個親生女兒,隻是兩歲時便丢了,再也沒找回來過。
奎國皇室怎麼願為一樁注定是非宗室女的聯姻,獻上這樣的大禮?
甯觀神色自若,話裡暗探道,“隻是本國唯一的一位公主已為人婦。”
任南知勾了勾唇角,朝主使使了眼色。那主使躬身道:“陛下無需煩憂,我朝四皇子早已聽說,并不介意求娶之人非宗室之女。”
甯觀面露訝色,含笑道:“此事倒頗為湊巧。前幾日,為嘉獎蔣松蔣大人,特封其次女為和丞郡主。雖為次女,但其身份、涵養、性情倒是結親的不二人選。”
蔣松聞言,立即随聲附和,盡數其女的優點。
任南知嘴角挂着平淡知禮的微笑,聽完這對君臣的表演,才說道:“不知陛下如何看待我奎國。既然我們并不求娶宗室女子,但也不能随意就接了陛下所指的女子。我朝雖深居内陸,風俗不甚通達,卻也知道兩情相悅是為何意。”
殿中諸臣聽聞此語皆有些惱怒,其中一人厲聲道:“四皇子之言未免有些荒唐。本也是你們求娶,并非我們下嫁,如何在這大殿之上挑三揀四!”
任南知依舊不緊不慢,“雖為求娶,但聘禮豐寡也是由我們來定的。”
甯觀端坐殿上,神色如常,卻不由得微微攥緊了手中那半張布防圖。
安思恩拱手問道:“殿下之意為何?”
任南知回身凝視着他,良久,才轉身看向大殿上的甯觀,勾唇輕吐出一句話來:“本皇子要親自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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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姑娘,紀姑娘,可算找到你了。”繪棋匆匆跑進府中藥房,安紀果然在這裡。
“怎麼了繪棋,怎麼跑得滿頭大汗?”安紀見她推門而入,似是有急事。
“宮裡來人了,請姑娘去宮裡風來水榭用午膳。”
風來水榭?安紀心中一驚,除了每年的蘭松宴,外臣之女是不會被诏進宮的,今日這般反常,所為何事?
她問道:“你可知所為何事?”
繪棋一個勁地搖頭,“來的人隻說請姑娘快些,别讓陛下等急了。”
安紀心裡暗覺不妙。風來水榭一向都是招待貴客的,這幾日,能稱得上貴客的隻有奎國使團。
爹爹又曾跟自己提過,奎國此次前來,是以姻親固盟約的……
她一路跟着繪棋,疾步走到門口已在等候的馬車旁,迅速朝前來傳口谕的内侍點了頭,“内侍大人可知陛下傳召所為何事?”
内侍躬身回禮,急忙請安紀上車,隻留下一句,“奴才隻知道陛下傳幾府小姐去風來水榭用膳,姑娘,咱們得快些了。”
安紀胡亂地點點頭,心神不甯地上了車。幾府小姐……難道……
安紀走到風來水榭廊間時,已聽到幾人高聲談笑,幾府小姐已經入席。她快步走到亭内,行禮請罪,“臣女來遲了,還請陛下恕罪。”
甯觀道:“無妨,平身落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