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長輩調侃,偏偏說得又是那位姑娘。甯叙雖穩重,但也不知如何應對。
古由又道:“我瞧你在丹洛時,帳中屜裡一直放着一隻舊香囊,不會也是這位姑娘的吧?”
甯叙搖頭:“不是,實不相瞞,我也不知是怎麼會有那隻香囊的。隻是不知為何,總也舍不得扔。”
古由調侃道:“那或許是你有過一段紅塵往事,忘記了而已。你這樣可有些對不起這位姑娘啊!”
甯叙愣住了,他何時曾有過往事?他可不是個輕浮之人。
可一想到安紀,與她不過見了幾面,他卻控制不住,時時浮現那雙靈狐般的眼,還有身上那絲絲縷縷的藥草香味。
他忽然懷疑起了自己。頗有些如坐針氈,請人将古由帶下去休息,即刻起身去了書房。
那隻褪了色的香囊,他用一隻鹿角樹挂了起來,放在博古架最右側,似乎是他奔赴丹洛之前就有的。
可實在過了太久了,香囊裡面早已空空如也,布料磨損得厲害,看不出原本的紋樣。
他清了清心緒,摩挲了許久,默默重新将它挂上,深吸了口氣,在書案前坐定,處理起公文來。
前不久從宮中得到消息,兩日後,西部奎國使團将要到達頤京,不知此次來使所為何事。
皇兄雖以休養為名,給他分了個監戶的閑職,可他在邊境戍守多年,早已養出了習慣,異邦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影響戰局。
奎國國土不大,位置和國力卻不容小觑,立于頤、艮、摩三大國交界地,微妙地平衡了幾國的關系。
若一國起了心思,必得先吞并奎國,其他兩國即會聞風而動。因此,三國君王對奎國都保持着極謹慎的态度。
他駐守三國交界丹洛重城,深知奎國雖不是什麼心腹大患,但自從與艮國忽然關系緩和後,東向侵擾數次。
直到越陽一役,他重創敵軍三十萬,拿下三大重鎮,奎國才稍稍安定。
“主子,影立來了。”離征帶着身着黑色侍衛服的一人進了書房。
影立旋即跪下,“請王爺恕罪。”
甯叙擱了筆,請他起來,未有責怪之語,隻簡單說了句,“往後行事時,得多留心周圍。”
影立出任務時撞到了人,本并未放在心上,隻是被離征拉着,一定要他來請罪。
既然主子并未動怒,他的差也就了了,出去前稀裡糊塗地看了眼離征。
影立走後,離征關上了門。書房裡又響起甯叙略帶肅殺之氣的聲音:“離征,今日可看清了?”
“啟禀主子,此人身法似乎出于督軍府,不過暫未查明,是否與上次城郊林外的殺手有關。”
督軍府?甯叙重複了一遍,眼底冷意的似潑墨般,瞬間浸染了整雙眸子。
他歸京已有一月,聽聞不少關于督軍府的傳言。督軍自恃軍功,逐顯張狂之色,早已引得皇兄不悅。
現在,竟然暗裡将爪子伸到自己府上了。
不過此人實在心比天高,可偏又不懂收斂鋒芒,如此嚣張跋扈,實在算不上個高明的對手。
“知道了,你們繼續盯着吧。”
他倒要看看,這樣一個膚淺張狂之人,能掀起什麼浪。
-
奎國來訪,身為外政廳主師的安思恩自是最為忙碌的,這些天可謂是日夜操勞,自然也沒來得及再仔細問問安紀蘭松之宴,她的意思到底如何。
今日,他倒是破天荒的早了一刻回府。本欲與安紀聊聊安府與定北王府的事情,卻被安紀一句“再等等看吧”,打太極糊弄過去了。
顯然比起兒女情長,安紀倒是更關心此次奎國來訪。聽聞這次不僅隻是外事廳的使者來訪,年初新登基的奎國皇帝還派了四皇子此次跟着出使頤國。
安紀:“聽聞此次還有皇子來,奎國對此次出訪頗為上心呢。”
安思恩搖搖頭,邦國往來,談不上重視與否。
奎國君王一向與北方艮國親近,近幾年,與艮國的關系倒是冷淡了許多。西南摩國十年前政權更疊,家國被篡,自是動蕩不安。這時候奎國派皇子出使,必有結盟之意。
“外事往來,自古就是利益拉扯。來者地位越高,拉扯得便更艱難。”安思恩半開玩笑半有責怪,道,“怎麼跟着爹爹這麼多年,還是沒有長進呢。”
安紀也隻有在安思恩面前,才收了外表溫婉懂事的長女模樣,嬌嬌地說道:“爹爹這般精通人情世故,自然遊刃有餘。我就當個無憂無慮的閑人多好。”
安思恩慈愛地摸了摸安紀的發髻,溫聲道,“是啊,爹爹也希望你永遠能開心。”說完,又垂了眼眸,臉上透出淡淡傷感。
“怎麼了爹爹?”
安思恩:“奎國皇子此次前來,除了結盟,還有……聯姻的意思。”
“聯姻?”安紀不解道:“可公主已經嫁為人婦了呀。”
“奎國此次似乎不選宗室女子。陛下已經封了内政廳主師蔣松次女為郡主,欲嫁與四皇子以結秦晉之好。”
邦國之交最是難以捉摸,所以不得不想盡辦法去護住這最為脆弱的關系。安思恩聽聞蔣府之事,也多了些由人及己的無奈。
夜裡,安紀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了。
爹爹的話仿佛還萦繞在耳邊,一女子的命運,這樣便定了下來,那蔣松的次女,或許都還沒見過未來夫婿,還不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便要匆匆遠赴他國。
她暗暗歎了口氣,若是她如今面對這樣的旨意,她還會執着地等待有一燈為自己而亮,有一人為自己而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