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谕修沒說錯,蕭憬是很想要這觸碰的。
隻不過是在從前,至少也是今夜前。此時此刻,除了驚懼害怕,他早已生不出任何多餘的念頭了。
蕭憬磕磕絆絆地否認:“我沒有,我想下來……”
他的下颌讓陳谕修鉗得生疼,鼻息間充斥着濃郁的雪松香。
這夜之前,他從未覺得雪松香竟然如此強勢,讓蕭憬此時聞不到旁的氣味,隻能嗅到那在陳谕修體溫蒸騰下散發出來的香氣。
二人喘息間的氣息交織起來,逐漸融為一體。
陳谕修仔細打量着蕭憬,端詳着這張抗拒抵觸的面孔,不由有些失望。他眸子暗光一閃,緩緩松開了手。
這不情願的樣子,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蕭憬驚魂未定,不敢實打實坐在陳谕修腿上,半收着力,現在大腿根都有點酸痛。
那夜在馬車内一片漆黑時,坐在陳谕修腿上尚且沒那麼羞赧,這會兒燈火通明,将五官看得清清楚楚,格外令人臉頰發燙。
陳谕修瞧着那臉上的紅印子,堪堪提起了笑,“怎麼不敢了?”
蕭憬向下撇了撇嘴角,眼珠卻向上膽怯地瞥着,“我怕……怕先生罵我。”
這話沒說完全。
這層如今夜圓月般朦胧模糊的感情,若無陳谕修親口應允,他實在不敢逾越半步。沒瞧見陳谕修眼眸中略含鼓勵的縱容前,他是沒膽子亂來的,就像這些年無數次承蒙教導一般,若無陳谕修手把手推着他的脊背,鼓勵自己去做去闖,他是不敢放手去做的。
可陳谕修說過,這種事情自己不會再教導他。
隻是指點道:“陛下想要得到,必然要付出什麼。”
他語氣難得輕柔溫和,循循善誘,可眸光卻已經滿含侵略,與以往不同。
“臣為師八年,從未在陛下身上讨要過什麼,隻是這次……臣以卧榻之側,不換江山在握,而換陛下自己。”
蕭憬冷汗連連,雖滿面驚恐,心髒卻直直墜入陳谕修親手布置的甜蜜深淵。
他深吸了一口氣,鬼使神差地環住陳谕修的腰,在這動聽的陳情話語中,渾身燥熱起來。
先生果然也是有一些喜歡他的吧?
眼眸捂不住動情的光彩,盡數落入陳谕修銳利的眼底,令他升騰起愈發強烈的欲望,想将這具身軀據為己有。
蕭憬迎上這個目光,很想問一問,先生會覺得自己太混賬嗎?還會罵他大逆不道嗎?又會不會夜半離他而去?
陳谕修想要他,他給了,是不是便不會被獨自丢在空無一人的屋中了?
這麼想着,他給自己壯了壯膽子,伸出哆嗦的手腕,輕輕摸了摸陳谕修的側臉,一張緊張的小臉湊了上去。
這一刻,陳谕修微微垂眸,雙眸半合,端得是一派淡定從容,卻無人得知胸膛下那顆心髒,在有生之年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劇烈跳動。
他活了三十幾年,閱人無數,卻在這麼一個小混蛋身上栽了跟頭。
他差點就閉眼,等着蕭憬那張柔軟的唇貼上來,像那夜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分,若有似無,很是折磨人,又極其……耐人尋味。
可蕭憬在差點沖動吻上時,突然推開了陳谕修的肩膀,從他腿上掙紮着下來,還驚魂未定地大喘着粗氣。
陳谕修一顆跳動的心髒又沉寂下去,臉徹底黑了。
蕭憬在那近乎拷問的目光中,極快地說:“我、我回榻上睡,不……我去偏房睡!”
于是大堇新皇蕭憬,蕭君珩,很負心薄幸地扔下了亟待寵幸的首輔大人,拾起龍袍,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這屋中登時冷寂下來。
陳谕修啧了一聲,握拳捶了一下床,深深呼吸來平複胸膛中的心跳。
這個小混蛋……怎麼能半途而廢呢。
……
未曾嘗過相思滋味之人,大概想不通:為何兩情相悅的二人,不能在看穿對方眼底愛意的那一刻,一拍即合;在擦出火花的深夜,辨認出此情非虛;在幹柴烈火愈燒愈烈時,托付出早已燎原灼野的濃烈真情。
他有情時,愛求不得;卻待那人緊握雙手,他卻又懦夫似的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