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蕭憬又問了句:“怎麼,蜀王府的用度竟然比西苑還大嗎?”
蕭忻瞪大眼睛搖了搖頭,開口辯解:“絕無此事,我……”
話還沒說完,齊柏得了蕭憬的眼神授意,二話不說,上前扯出塞在那掌櫃口中的破布,甩手扔掉,從背後狠狠踹了一腳。
那掌櫃受驚過度,吓得連連哀嚎,瘋了似的拼命掙紮。
這樣子顯然是失了神智,不等人問話,一連串招認的供詞便流水一般吐了出來,還大吼大叫地反複大喊。
“大人,大人……小民隻是聽吩咐辦事,王爺籠絡官員大臣私相授受,不關小民的事啊!”
“那些香藥也是王爺尋高人研制的,小民實在不知這東西流到了宮裡,大人恕罪!陛下恕罪!”
蕭忻越聽心裡越涼,讨好之色再也裝不出來,這時頂着蕭憬冷飕飕的目光,不自覺渾身打了個顫,藏在袖口中的手腕都有些哆嗦。
他伸手抓住蕭憬的衣擺,情急下矢口否認:
“皇兄,他這是攀蔑!他是存心敗壞蕭家的名聲,污塗皇家顔面,皇兄你千萬不要信他!”
話還沒說完,另外半邊臉又甩來一個兜着風的巴掌。
蕭忻徹底閉了嘴,臉上屈辱的疼痛泛開,這才覺得方才的失控辯解多麼可笑。
“聚香樓不隻這一個掌櫃,上下裡外百号人,百份供詞,蜀王要不要親自去鎮撫司一看究竟?”蕭憬冷靜地望着他,根本懶得與他争論。
鎮撫司這名頭一出口,蕭忻的心徹底涼透了,心知沒什麼指望了。
鎮撫司那個鬼地方,死人都能折磨活過來,更别提隻是幾個凡人的幾張口供了,怕是事情已然水落石出,讓蕭憬将罪證牢牢抓在手裡。
蕭忻緩緩伸手,摸了摸發燙的臉頰,緊張地心中直打鼓,額頭上沁出了冷汗,正思忖怎麼回話。
這時,蕭憬卻不慌不忙,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取出其中的紙袋,打開口子往他鼻子底下一放。
蕭忻登時呼吸一滞。
這是紫息丸,聚香樓中慣用的烈性媚藥。
他擡起目光,往蕭憬身上六神無主地打量了半晌,卻半點不見異樣。
蕭憬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心思,撩起袖口,将白皙無痕的小臂露出來,給蕭忻看個清楚。
手臂上毫無異常,一絲紅斑也沒見到。
蕭忻大概知道蕭憬這是何意了,雖硬撐着冷靜,卻已經面色蒼白,驚慌不安地眼神亂瞟。
看他這副模樣,蕭憬有些洋洋得意,調侃道:“身上就不便給蜀王一觀了,總而言之,朕很好。”
他壓根沒動過那些染病的男子,當夜那位秋公子也并未得逞,哪來的什麼病,怕是蕭忻巴不得他染病,好慫恿禦史冒死進谏,給他個天大的不痛快。
蕭忻勉強一笑,很不自然地奉承道:“皇兄身體康健,我就放心了。”
眼看他裝傻,蕭憬沒心思與他周旋廢話,朝齊柏又擺了擺手。
蕭忻嘴角咧着的笑意還沒消散,顫抖着回頭,見齊柏又扔過來一個蒙臉人,掀開一看。
雖然面容青紫斑駁,可還是能隐約辨認出人形……是秋公子。
這回,才真是罪過大了。
他即便再想要裝糊塗,也實在不知怎麼演,才能瞞過蕭憬這雙太過銳利的眼睛了。
蕭忻又咬了咬牙,在蕭憬直白的目光下,狠心擡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又舉起另一隻手,還想繼續打。
這手卻猛地被蕭憬握住。
他眼眶含淚,感動地望向蕭憬,以為是這個從小窩囊又心軟的三皇兄,終于肯憐憫自己了,于是又努力擠了些淚花出來。
可蕭憬笑得甜蜜,嘴上卻無情道:“現在别打,你這張臉,一會兒還有用。”
蕭忻愣了,沒聽懂這話。
“蕭君瑞,你從小就聰明,主意多,朕一向不想與你計較,卻不想你一再用心不軌,真讓朕心寒。”
這話又冷硬又沉重,莫名讓蕭忻心口一陣絞痛,迎着蕭憬嚴肅認真的眸子,破天荒地生出些羞愧和悔意。
這念頭才冒出來,他便用意念強壓下去。
明明是蕭憬奪走了他的,憑什麼又端出兄長做派來?蕭憬也配教訓他?
雖這麼想着,卻又不敢與蕭憬擡杠。他身上擔着罪,不到千鈞一發之際,也不敢真的與蕭憬撕破臉。
如今這局面蕭忻已落入死局,怕是難逃罪責,别說什麼權勢富貴了,能活命就是萬幸了。
可好在,蕭憬此行前來,并不是真的想與他算賬,而是……
蕭憬掐住蕭忻的下巴,打量着那張敢怒不敢言的倔強面孔,淡淡開口說出了真正的企圖:“今夜,你要為朕辦好一件事,事成之後,朕不殺你,依然讓你以蜀王之尊前去就藩,隻要你老實安分,朕還認你這個弟弟。”
夜色愈加濃重,将他的面色籠罩,而那雙熠然的眼眸卻似真似假的,依舊明亮閃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