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渾身籠罩着股可怖的陰森,混濁的雙目裡透着一絲狠戾,“這是一對蠱蟲,一隻在清淮體内,一隻便被關在這琉璃盞内,它們本該處于長久的沉睡,可是現在卻蘇醒了。”
說到“蘇醒”二字時,蓬山雙手握拳攥的咯吱作響,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出來。
“為什麼突然蘇醒?”于湘靈好奇地問道,“難道是因為春天到了?”可是現在已然快入夏了。
春天到了,春天到了?不知是被哪個字刺激,蓬山臉色再次一沉,右手猛地一拂竟是又摔碎了一個瓷瓶,“啪!”
于湘靈被吓的一個瑟縮,下意識地退後一步以免被碎片波及,此時此刻的師叔就連她都有些害怕了,隻能從一旁拿過笤帚收拾滿地的碎片,避開蓬山那駭人的目光。
就在他準備把碎片帶出去處理時,蓬山突然冷冷開口,“把這些碎片都留着。”
于湘靈詫異地擡眸,“留着?留着做什麼。瓷器不比陶器,碎了就是碎了,縱使是再手巧的工匠也複原不了。”
“碎了就是碎了,再也恢複不了,再也恢複不了……”蓬山臉上的每一坨肉都氣的顫抖不已,喃喃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就在于湘靈想再次把碎片帶出去時,手腕卻被蓬山一把攥住,她回過頭,對上一張陰沉冷笑着的詭異臉龐,“留着。”
“這些自然是要給清淮留着。”
于湘靈被蓬山這個眼神吓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還沒反應過來時已把碎片留了下來,過了半天才回過神來,蓬山師叔把這些碎片給淮師兄留着做什麼,難道要等淮師兄回來再打掃不成。
她想了半天仍舊想不明白,卻沒有發現一旁蓬山扶在輪椅上的雙手已然用力到青筋根根凸起。
這琉璃盞中的蟲子并非普通蟲子,而是蠱蟲,這蠱名為絕情蠱,蠱蟲常年冬眠隻會在一種情況下蘇醒。
那就是宿主動了情。
這絕情蠱共有兩隻,琉璃盞中這隻是母蠱,子蠱則是藏在顧清淮離開流雲宗時服下的那枚藥丸中。如今母蠱感應到子蠱的變化,突然間如此躁動,唯一的可能便是,顧清淮動了心。
蓬山雙手用力到似乎要把輪椅掰斷,那天阙峰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才多少時日,竟讓他一手養大,素來待人冷淡的顧清淮,動了心。
不知是否是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強烈的被背叛感,蓬山感覺自己心髒有如被萬針齊紮般刺痛,十二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升出這種失控的恐慌。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靈兒,命人給我們的卧底傳話,讓他想辦法通知清淮即刻回宗。”
于湘靈愈發不解,“淮師兄說過,他在五月十八您的壽辰前一定會趕回來為您祝壽,為何現在突然讓他回來?”
“不行!”蓬山幾乎人嘶吼着喊了出來,“他一刻也不能在那個魔窟多留!”
眼下這個蠱蟲隻是剛剛蘇醒還并不如何活躍,一旦等到蠱蟲活躍起來,便是真的無法挽回了。
想到什麼蓬山冷厲的語氣溫和下來,“靈兒你可想嫁給你淮師兄?”
沒想到蓬山會突然這麼問,于湘靈俏麗的臉龐突然一紅,“靈兒自然是想的。”
當初在江南第一次見到淮師兄時她便下定決心,她這輩子一定要成為淮師兄的妻子,否則她為何放着好好的于家大小姐不當,千裡迢迢跑到流雲宗來。
“那你就聽我的。”蓬山一錘定音。
刺殺總會有機會,當務之急是先讓顧清淮回宗。他要去宗内的藏書閣中找一找,能否通過冰凍母蠱的方式,讓子蠱宿主不再動情。
*
“顧——阿淮你終于醒了!”
顧清淮難受地睜開眼,入眼的正是盧青陽那張因為逆着光而越發黝黑的硬朗臉龐。
“我不在懸籠裡……”顧清淮擡手揉了揉眉心。
“你為什麼會在懸籠裡,大家都被放出來了。”盧青陽像看傻子一樣看着顧清淮,這人怕不是被關了太長時間,關傻了。
顧清淮卻沒有回答,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摸上唇瓣,那裡似乎還留有柔軟的觸感……
他沒有回答阿姐的話就暈了過去,阿姐竟然沒有因此生氣而把他關回懸籠裡,他的阿姐果然是最心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