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傷?自己受傷了?
白藤一頭霧水地開始努力回憶昨晚,他對昨晚的記憶隻有最初那撕裂的疼痛,以及後面一浪高過一浪的……再其它的,他一概沒有印象。
難道是……那裡?
他稍微動了動,感受了一下傷處,依昨晚和今日的感覺,傷口是不嚴重的,隻是因為這處過分嬌弱,所以來得要更痛些。
他方才的确很想把人打進棺材,不過看到眼前嬌貴的黑二少屈膝跪了一夜,再大的火也消得差不多了。
“你就為這個跪了一夜?”
黑衣眼巴巴地看着他放在床上的手,伸出袖管的手讓大紅被面襯得蒼白脆弱,像紙塑的一樣,他想抓過來蹭蹭,但目光觸及腕上紅痕時,心裡又生出了膽怯,聲音變得小心翼翼:“我從未想過,有一天弄傷你的會是我……”
他如同一隻打碎了花瓶的獅子貓,可憐兮兮地縮在角落,耳朵向腦後折着,尾巴也不動了,明明沒犯什麼大錯,卻表現得好像捅塌了天。
白藤沒說話,心下糾結,不知他是不是又裝來騙他的。
黑衣視線裡的那隻手勾了勾手指,少年人慵懶地使喚他:“扶我起來,我現在動不了。”
黑衣艱難地站起身,腿不及打直,人就一個趔趄撲到了床上,白藤沒忍住,繃起的臉有了放松,唇角眼梢也彎出了弧度。
要的就是這麼一瞬間,他觀察了一下黑衣腿部的使力情況,還觀察了他這一摔的角度和力度,看出是真的膝上帶傷,他才頗嫌棄地懸起手臂在空中,供他借力。
黑衣抓住他的手臂,拖着麻木的腿靠着床頭坐下,從始至終,那截手臂都紋絲不動,穩穩的,繃緊的肌肉很硬,扶上去像一截石欄。
他自己坐好,才一手抄過白藤的肩,一手扶着他的上臂幫他坐起,白藤舒舒服服地在他懷裡靠了,然後才逗他:“昨天報複得可盡興?”
“我說着玩的,怎麼舍得真報複你。你要是不解氣,我……”黑衣慌得全身僵硬,越說聲音越小。
人僵成這樣,靠着一點都不舒服,白藤沒心思再逗他,敷衍了句下不為例,便要他卷起褲管看他膝蓋。
黑衣從小到大跪的時間加一塊都沒有這麼久,一夜下來,膝蓋青紫了兩大團,讓白皙的皮膚襯得好不駭人,便是普通人,跪上一宿都未必遭得住,更别說黑衣這種嬌生慣養長大的,無論是不是苦肉計,這苦頭都夠大了。
白藤問道:“那兩個家夥去哪了?讓他們拿藥酒來把瘀血揉開。”
“他們在外面。”黑衣估量了一下床到雕花門扇的距離,他們兩個行動不易,窩在床上扯着嗓子喊外面都未必能聽到。
他想了想,抄起瓷枕,盡全力往遠了摔。
昨日消耗了太多體力,又一夜沒有休息好,瓷枕摔出的距離遠不如他預期的那樣,好在瓷片碎裂的聲音還是驚動了外面的藍尾和綠蟻,兩個人齊齊一驚,推開門争先恐後地擠了進來:“二少爺!”
見兩人好好地互相依偎在床上,他們才舒出一口氣,綠蟻去尋笤帚來收拾狼藉,藍尾則開始絮叨:“二少爺,您這是和白公子打起來了?枕頭怎麼扔出這麼遠?突然聽見響還怪吓人的……”
黑衣不悅:“哪那麼多廢話?去把郎中叫來。”
“哦哦哦~”藍尾擠眉弄眼,“是您要還是白公子要?不會真打起來了吧?您怎麼這麼……”
黑衣抄起另一個瓷枕砸了過去。
藍尾一躲,兔子似的跑了。
過了一會,郎中就背着藥箱急急忙忙地到了,藍尾和綠蟻緊随其後,三個人擠滿了床前,一看到黑衣卷起的褲管下兩大片淤青,郎中說話都不利索了:“您這是……這是……”
這淤痕一看便是跪出來的,平常多見于下人身上,可他不敢這麼問,用手指頭想都知道二少爺膝上這傷痕不可能是跪出來的,誰敢罰他跪啊?
郎中不禁咋舌,暗道白公子不愧是武人,玩得可真猛!
黑衣笑得溫和:“是很嚴重嗎?”
“這……說嚴重也不嚴重,是壓久了才出現的淤痕,隻要用藥酒仔細把瘀血揉開便好。這是止疼藥,您若是受不住,可以溫水送服一丸。”
郎中斟酌着回完話,從藥箱裡翻找出藥酒和止疼藥,交給綠蟻。
藥瓶剛遞出手,就被白藤接了過去,他一直靠在黑衣懷裡,卻無絲毫孱弱的樣子,人看起來也神采奕奕,反觀黑衣,眼下點着兩道輕微的紫,萎靡不振的,先前三個人都默認白藤是下面那個,此刻細觀他們各自的神情,不禁對原先的判斷有了懷疑。
綠蟻沒那麼大好奇心,見自家二少爺膝蓋瘀血妨礙走路,便擡來一張小桌放到他們觸手可及的位置,又換掉了茶壺中已經冷掉的茶水,和果品蜜餞等一并擺到了桌上。
床上,白藤倒出藥酒在掌心,搓得沒那麼冰了後旁若無人地給黑衣揉起了膝蓋,他的掌心搓過也還是冷的,一下一下地揉在腫脹的膝蓋上,正好冰得沒有那麼痛了,黑衣疼得龇牙咧嘴,眼睛卻美得眯成了一條縫,低頭在人耳朵上親了親。
有外人在場,白藤沒想到他能這麼不要臉,掌根一使力,揉得他直抽氣。
郎中知道自己多餘,掉頭收拾好藥箱就和綠蟻一起出去了,剩藍尾留在屋裡,欣賞二人柔情蜜意不夠,還要瞎打聽:“二少爺,難不成您……”
黑衣被打擾了,心情很是不虞:“你今日繼續打掃馬廄,掃完在裡面跪兩個時辰。”
藍尾打了自己的嘴一下:“我嘴欠,我嘴欠,我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
說着,他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黑衣斟出一杯熱茶,拿過床邊的止疼藥,取出一丸要喂給白藤,白藤對着嘴邊黑漆漆的藥丸子皺皺眉,猶豫再三才僵着臉咬着牙吞下。
剛咽下苦藥丸子,黑衣就吻了上來,渡到他口中一枚糖蓮子:“記得我腰扭傷時,你喂過我糖蓮子,吃過果然不疼了。”
甜甜的味道蓋過了藥的苦澀,白藤含着糖蓮子,用鼻音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黑衣也含了一枚糖蓮子,與心上人一起享受甜蜜,他手上把人又往懷裡帶了帶,道:“藤喵喵,反正咱們都動不了了,不如你接着給我講你的事吧。”
他的事麼……白藤沒有拒絕,一邊為黑衣揉着腿,一邊從有了阿一開始往後回憶,有阿一的那年他九歲,往後似乎都沒什麼,直到……祖母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