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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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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容将話說的赤裸,明則卻沒有反應。

“偏生我爹覺得你會是個好歸宿,他如同金陵城中的很多人一樣,都覺得你是金陵最好的兒郎,是大宣的一根頂梁柱,嫁給你這樣的人,在他老人家心裡定覺得我是高攀的。”

“阿容,”

“讓我說完,”玲容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看進他眼底,明則隻能聽從,“這本也沒什麼,為了他老人家放心,我嫁便嫁了,可是”,玲容平靜的聲音終于出現一點裂痕,“可我這樣利落地答應不是對你一點期待都沒有的,清隽端方,溫潤如玉,人人都這樣評價你,我心中也是這樣想你的。新婚夜,我纏着你講了那麼多,不過是求一個夫妻一體的承諾,我不知我求到了沒有,隻是先知父親心甘情願交付掌家之權,再知你心中另有所愛,我便覺得心傷,我終究是沒嫁得一個好夫君,你防備我不願我見外人,殊不知我也實在不願見。落到這步餘地,從前依靠的種種已然全落了空,我更不願求你,大病一場,實在是我左右為難,不知前路如何,整個人渾渾噩噩,死了一般。”

“可是,”玲容斂眉笑了下,“星沈來了,她滿眼心疼,百般勸慰,使我憶起世上還有人牽挂與我,不論我到了什麼田地,他們隻在乎我康健歡喜,我也想再賭一把,賭你讓她來見我,心中總該有那麼一絲在意,我的日子總歸還能過下去,所以明則,我想同你談談。”

這樣長的話,她卻說的條理清晰,從容不迫,不知已在心中想了多久,他歎口氣,竟然哼笑了聲,“還好,我還算聰明,讓她去見了你。”

“阿容,奪你家财一事,我無可辯駁,明則沒有你想的那般清風霁月,我知這話有些無恥,但我那段時間不讓你見外人,并非怕你怒起,而是擔憂你離我而去,我隻是不想失去你,這件事傷到了你,你要什麼做補償都可以。”

明則語氣誠懇,玲容卻并未動容,“我父親如何了?”

明則一怔,随即低頭苦笑,“我還沒那麼無恥,他确實好好在鄉下養老,每個月我都會命人送去錢财和米糧,月尾還會請大夫為他看診,他很好。”

其實玲容的父親常常與她通信,這些事都在信中提及,但沒有得到明則的親口承諾,她總是有些不安心。

“既如此,便多謝你。”

“阿容,你非要同我如此說話嗎?”

玲容隻是平靜望着他,明則這才驚覺,往日他總能從玲容眼中看到的那種朦胧的柔意已經如同花木枝葉懼光一般悄無聲息縮了回去,連一點蹤迹都尋不到。

他知道,兩人之間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未曾講清,隻是一息之間,他下了決定。

他垂眸回憶起了往事,鴉羽般濃密的長睫覆住眼底的情緒,“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他用這句話開了頭。

同安十八年,明則十六歲,連中三元,機敏之名震動大宣,他的一篇策論,上至朝堂百官,下至街頭巷尾,人人傳遍,比起洛陽紙貴也不遑多讓。那一年的明則,意氣風發,赤子之心,一門心思要做個為萬世開太平的無雙國士,要為他腳下的王朝鞠躬盡瘁。可是任憑他如何精才絕豔,一個初入朝堂的毛頭小子,旁人隻視他為金玉枕頭,兩年沉浮,他才漸漸明白,朝堂不一定缺一個英姿勃發的狀元郎,卻一定不缺一個滿身棱角的少年人,他明白了,他卻不服。于是,同安二十年的冬天,差點被一群老狐狸聯手踩在腳下再也翻不了身的明則遇見了為他撐傘的當朝左丞——燕闌山。

燕闌山四兩撥千斤解了他的困局,又立在他身前替皇帝向他谏言,那大概是皇帝第一次給了他正眼,明則卻全不在意,他第一次知道,為人臣子可以這樣溫文爾雅,不卑不亢,燕闌山從那時起便成了他的目标,他的偶像,他的,老師。燕闌山是一個真正合格的老師,傳道授業,解惑慰人,言行作則,明則孤身在金陵的那些年,燕府簡直成了他第二個家,那時明則已經在朝中嶄露頭角。燕闌山明知天子重臣不可私下親近,可就是為了明則那點甜,他愣是一聲也未吭過,隻默默承受帝王那些明裡暗裡的怒火,甚至動了乞骸骨的意思,想把朝堂留給他覺得已經成長的明則。

明則得知此事時眼眶通紅,他既氣自己孩子心性不知分寸,又氣視作父親的恩師一聲不吭就要對自己放手,他窩在明府,除了上朝便再也不肯出門,燕府更是再也一次不去。

“可是阿容,我這一生從沒像後悔那次一樣後悔一件事,我恨不得,殺了我自己。”他嗓音粗粝,像久未見水的大漠行人,似乎每說一個字就是在他心頭剜一刀,玲容清清楚楚感受到了他的痛苦,默不作聲地站到男人面前,讓他将頭埋進自己懷裡。

燕闌山終究沒等到乞骸骨那一日,明則也再見不到朱袍廣袖,風度翩翩的燕丞相,那個曾擋在他面前偉岸如山的身影倒塌的無聲無息,隻有第二日上朝時大監尖銳刺耳的宣旨聲,明則死死盯着面前空出來的一塊位置,他覺得自己眼中正在流血,腥重的血氣蒙蔽了一切,天旋地轉,萬物颠倒。

同安二十五年,燕家謀逆,天道昭然,王法不容,罪臣之軀,皆已伏誅。

好一個罪臣!

好一個伏誅!

好一個天道!

好一個王法!

一夕之間,血流成河。燕家隻剩下了一個早就與明則定了婚約的幼女燕河。

明則差點在朝堂上發了瘋,可是大監尖銳的好像厲鬼嚎哭一般的聲音掐在他的喉嚨上,皇帝審視的目光像毒蛇吐信一般纏繞在他身上,燕河還活着的消息像鋼絲一樣從他心口鑽進鑽出搗了個稀巴爛之後落了個結結實實的鎖,他瘋不得。

他再也不必抓心撓肺,因為心肺都化作了血水,在明府門前看見眸中一片死寂的燕河時,明則終于吐出了那口梗在心頭的血,眼前是一片昏天暗地的黑,身上冷的忍不住發抖,他與燕河兩兩相望,唯餘絕望。

他擦幹了嘴角的血,牽着燕河的手回了家,自那天起,明則才是真正的長大了。

燕闌山當然沒有謀逆,明則撐着身子前前後後查了三個月,最後對着紙上的八個字又哭又笑,瘋子一般,那一夜,他發了高燒,管家打開門隻看見明則滿襟的血,被吓得直哭,請了大夫來,藥怎麼也灌不下去,隻是哇哇地一口口吐血,血腥味和藥味混在一塊,那是他後半輩子最讨厭的味道,死人味兒。

明則隐約間覺得自己可能奈何橋都走了一半,是燕河,燕河哭着一聲聲把他叫回來,又從他手中奪下那張濺了血的紙,她一邊讓人給他灌藥一邊哭着喊,“明則哥哥,我隻剩你一個人了,我隻剩你一個人了啊,明則哥哥。”

她一遍一遍地喊。

明則淚濕了枕巾,他吞燒炭一樣吞下藥汁,漠然地想,對啊,他就隻剩燕河一個人了,還管旁的做什麼,還管這明君忠臣的戲碼做什麼,他又笑起來,笑得一口又一口的血,吓得燕河哭斷了腸。

明則艱難地伸手替她抹了淚,哄道,“不哭,都是明則哥哥的錯,都是我的錯。”

燕河卻隻搖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扒着他的手說,“爹爹都知道的,他什麼都知道的,他讓我來找你,讓我跑,他說你很好,說看不到我們成婚了,但是有你在,他很安心。”

明則偏過頭,淚水打濕了另一邊枕巾。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将這八個字在嘴裡撚了兩三遍,終于眼睛一閉暈了過去,這次不一樣,他很快就醒了過來,人也慢慢好了起來。病愈的第三個月,明則就跟燕河拜了天地,沒有婚禮,隻有一列牌位,一方天地,滿天星辰為證,朝着燕府的位置,他們磕了三個頭。

“所以跟我的婚禮那樣盛大,是你補給她的嗎?”

“不是,你是你,燕河是燕河,我永遠也不會弄混。”

燕河自幼體弱,有心疾,明則想盡辦法招攬天下名醫為其診治,甚至在自己身上試藥,可惜天妒紅顔,同安二十七年的冬天,燕河藥石無醫,撒手人寰。

那之後,明則孤寂成了一塊石頭。

“阿容,我很高興,有了你這樣的家人,最開始我确實是不在意的,我有不惜一切代價也一定要做到的事,旁的便都無所謂了些,可是你很好,你會管我添食加衣,容我放肆脾氣,我想留住你,我是真的把你當作妻子,至于燕河,我畫她的像,是因為我太久沒見到她了,我想她,想我已經失去的家人。”

玲容默默抱緊了懷中人的後背,她發覺男人靠着的那片衣襟已被打濕,明則的痛意随着這片潮濕的涼意直直穿進她心口,攪得她也覺得天昏地暗。

“阿容,你能做我的家人嗎?”

玲容潸然淚下,她死死咬唇忍住嘴邊的哽咽聲,明則都未哭出聲,她怎麼能哭嚎,她隻能将手指插進明則的頭發裡,帶着點力氣拽了拽。

“明則,我是你妻,你生死都别想抛下我。”

玲容察覺自己的衣襟被人咬住,随後是斷續低啞到幾乎聽不清的哽咽,像離群索居的受傷的野獸,嘶吼不出聲,也哭不出聲。

她轉為一下下輕撫男人的發,也落下一個輕柔的吻,不會再讓你孤寂了,人間黃泉,哪都跟着你,不論你要做什麼都沒關系,我們隻是家人,我隻像待家人一般待你,家人就是永遠不能割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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