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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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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等到一切都結束,你有想過要做什麼嗎?”

許月落吸口氣,他沒想過,他甚至沒想過自己能安然活到東方既白之時。

星沈也沒在意他的沉默,自顧自又道,“我從前沒有想過,現在想過最遠的就是,”星沈忽然擡頭看向站在一片青黛裡的許月落,“我要保護好殿下,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蒸屜慢騰騰冒出細微的噗聲,白氣漸漸隐沒了少女瑩白秀麗的面容,許月落心口被一片荊棘絞緊刺穿,草木的苦澀和血液的搏動融為一體,輕微的呼吸都伴着抽痛,讓他喘不上氣。

晚上吃飯時酬心也在,王伯挖出了釀好的梅花酒,酒勁兒小,衆人隻是喝個開心,十七腮幫子塞得鼓鼓的,靠在王伯身上偷酒喝,殊不知今日并無人管制他。酬心酒興上來要舞一曲,拉着星沈陪她,星沈無奈隻好從旁邊撿了根樹枝陪她劃拉,顧劼慢條斯理從懷裡摸了根蕭出來,言午也頗有眼色的抱來了自家公子的琴,被三分醉的言一拉過去墊在肩下枕着。盧滢左右環顧,飛身踏上梅花枝頭,劍鞘微動間便是繁花漫天,幽幽寒香籠頭而下,酬心的舞愈快,腰間銀玉相擊環佩陣陣。星沈忽而攬了她的腰,一路穿花拂柳,落在了亭閣檐上,酬心便倚在她的肩膀,衆人紛紛而上,并肩靠坐,王伯仰躺在椅邊,笑呵呵用筷子敲了一曲安眠鄉。

今夜月色真美。

第二日,星沈與月落在城門送盧滢,星沈将最近新煉的藥扔給盧滢,“都是救急的,一次一粒。”

盧滢笑着搖了搖手中的瓶子,“我會省着點的。”

許月落沒說什麼,隻是湊上去同好兄弟抱了抱,肩骨相抵時,盧滢聽見很輕一聲,“戰無不勝,平安回家。”

馬蹄踏風而去,許月落牽着馬慢悠悠同星沈往城中走,清晨的風攜着昨夜寒霜的清冽味兒,他生出一股想要剖白的欲望。

“阿沈,我同子晔幾乎是一起長大,我們同進同出,同吃同住,而今他遠赴戰場,我心中本該早有準備,可直至他渾身血模樣躺在我眼下,我忽覺徹骨的寒意與苦楚,原來我還沒有準備好,或許有一日驚聞舊人惡訊,知悉刀砍劍劈加諸其身,我才能學會接受和隐忍。”

星沈望着他的眼睛韶若春水,這是第一次,她看見強悍明亮的許月落流露出真正的脆弱和恐懼,這不單單是他的恐懼,生離死别,這是世間所有人的恐懼,隻是他們站在了浪尖上,一切都比旁人要來的容易些,他們因愛勇往直前,也因愛固步自封。

“殿下,恐懼是沒有用的。”

“是啊,恐懼是沒有用的。”

“翼衛派出去的人陸續回來了,這幾年他們遍查邊境一百七十六州,九十四郡,七十八個都府,暫時圈出了六十九個可能藏有軍械和叛軍的處所,下一步就是真正派人進去探查虛實,皇帝不理朝政太久,明則計劃開始的又太早,我們對他的力量知之甚少,行動間頗有顧慮。”

許月落言語間暫時隐去了密信一事。

星沈問道,“玲容家的鋪子還在明則手中嗎?”

許月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明則養了那麼多軍隊,花銷之盛,難以想象,之前我們查到的煙土走私也同他有關聯,李焓始終沒有放棄這條線,他在一月前抓到了個名叫何阿四的煙土販子,他指認了戶部侍郎薛舫。”

“不能禀明陛下嗎?”

“沒有證據,隻是何阿四的一面之詞,不足取信朝堂。”

“眼下我們隻能想辦法切斷明則的金銀來源,并在明則掀了棋盤之前找到他隐藏起來的人馬,否則内亂一起,邊境趁此機會進犯,大宣危矣。”

星沈說完便意識到什麼,她猛然擡頭看向許月落,少年歎了口氣,坦誠道,“我和懷瑾這幾日便在着手查封玲家鋪子,他們的賬上這大半年已經有了很大的虧空,實際操作起來比較容易。”

“你們之前一直未動手是在查探明則其他的資金來源,你們查到了哪裡,”電光火石間,星沈想起了剛才許月落提起的一個人,“薛舫?明則用了國庫的錢?”

許月落的态度已然表明了一切,“我已經讓言一盯着戶部的倉庫,或許其中便藏着明則的軍械,現在隻求能從明面上找到戶部的錯漏。”

星沈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輕歎了口氣,“我會同玲容談的,殿下,你們行事多加小心。”

範陽盧家,盧滢策馬在府門前立了許久,等到日光曬在肩甲上有些薄涼意味,他才下馬入了府,盧家正在吃飯,盧佑方見盧滢一身戎裝,意外地皺了眉,崔氏見狀直接扔了筷子,她撐着下巴準備看一出好戲。

“父親。”盧滢擡手行了一禮,驚得餐桌上二人都丢了下巴,盧佑方心中複雜,自盧滢十二歲,知曉舊事,他便再未見過他這般恭謹溫順模樣,雖然這個軍禮看着也沒有多少“恭謹溫順”。

盧佑方咳了一聲,擺手讓盧滢坐,盧滢卻沒有動,他在原地站得筆直,一雙鳳目銳利狹長,濃眉入鬓,鼻骨高挺,唇薄色嫣,周身隐隐攏起一道淩冽劍意,幾年軍中摔打,他已然是個男人模樣。

盧佑方面色不虞,到底還是耐着性子問他何故,盧滢扯起一抹笑,面上多了堅決神色,“我來做個了結。”

崔氏一愣,盧佑方已經摔了碗,神色怒不可遏,“我是你父親,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究竟要記多久,我養你多年,就及不上她生你之恩嗎?”

盧滢這次卻并未被激怒,他冷眼看着這一切,半晌,終于開口道,“這些年我總在想辦法理解你,包括崔氏所說的,我也曾聽進耳裡,她說母親是為了使我脫離賤籍自願服下毒藥,說你親手灌了她一壺紅花就是為了隻有我這一個嫡子,但這一切可曾是我想要的?”

盧滢搖搖頭,“你們沒有人問過我,我也不信,我不信我母親會抛下我,她至死都在為她小小的孩兒繡衣物,糊燈籠,她從來沒有想要抛下過我。”

“但你難道不是受益者嗎,得了便宜還要賣慘嗎?”崔氏面容扭曲,胸膛不斷起伏着。

盧滢于是将目光移向她,這次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許久,已經再找不到那年惶恐無措又滿心恨意的小男孩的影子,他殘忍道,“我不慘,那難道慘的是你嗎?你确實慘,可這一切難道不是你自己選的嗎?你明知我父親已有所愛仍固執嫁他,你要完成一個高門貴女聯姻的使命,便要我娘的命來做你的墊腳石,你的命是命,我娘的命就不是命了嗎?你一意孤行,不擇手段,那麼你苦守後宅,受盡折磨,命中無子,親緣斷絕,這就是你的報應!”

“受益者?什麼狗屁的受益者!”盧滢一動,甲胄鋼鐵相撞便是令人膽寒的驚響,盧滢直指盧佑方,“你若不曾招惹我娘,她嫁個平凡人家,縱使清苦,但有夫君愛護,子侄親近,遠好過美麗的年華死在這吃人的魔窟裡,你招惹了我娘,卻護不住她,還十年如一日的将罪責全推在一個女人身上,連崔氏都看得透,在盧家,沒有你的暗允,她如何殺得了我娘,父親,究竟是尚在襁褓的我貪慕富貴,還是你懦弱虛僞?

盧滢從未将話說的如今日這般露骨,崔氏面透土色,她這幾十年套在崔氏女的殼子中早就沒了生機,盧佑方顫顫扶着椅子坐下,一語不發。

“父親,我曾真的自我厭棄過,是不是有一刻真的是我的存在使你狠下了心,是不是盧家嫡子的身份就真的這樣重要,沒了它我就會死,可在軍中待了這兩年,我見得多也聽得多,前線上的那些男兒連命都可以不要,但是國土不能少一寸,他們無功無利甚至無名,但他們那樣的人生我羨慕之極,我才想明白,我盧滢亦可以連命都不要,但我要護住的東西不能缺一角。”

“我不會原諒你,母親亦不會,我會将她的靈位遷出那個偏小的祠堂,我盧滢死後也不會入盧氏陵,我若死了,就葬在我娘腳下,生生世世,我們都不願意同你有任何幹系,今日不殺你們,也算全了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盧滢決絕離開,他伸手蹭了蹭隔着衣物的胸口,那裡放置着一方錦帕,右下角繡着小小一株禾苗,那是他母親,一個老仆都可喚一聲阿禾的溫柔女子。

馬兒好似知道他的心思,撒歡兒奔向西北,盧滢一次都沒有回望盧宅,自十二歲知道自己認賊作母十二年,往後的每一天裡他都活得恨不明白,愛不清楚。他惡意面對那些高門貴女,他刻薄的認為她們都笑中□□,他也嘲諷那些寒門女子,覺得她們都如菟絲子一樣軟弱無依,他作天作地的言語傷人,他一刀刀剮自己的心,到此刻為止,那些都該是過去了,他已經是一個上過戰場的兒郎了,他要用一身的血來鑄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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