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薏和父母告别，走進自己的院子，燈影搖曳，屋内早已準備了暖水，紅葉和翠雲跟在身後，服侍她洗澡，換上幹淨的寝衣，滿身的疲倦終于被驅散。

紅葉把一個鎏金雕花手爐塞在她懷裡，炭火的溫暖透過爐身傳到掌心。

“小姐今晚從宮裡回來，可有什麼好玩的事？”她一邊為她拉好被角，一邊笑着問，語氣輕快。

鐘薏搖搖頭，笑意淺淡：“你這丫頭，半夜還這麼興奮，明日再問不成麼？”

紅葉撅了撅嘴，不再多言，隻抿着嘴偷偷笑了一下，和翠雲一同替她整理好床鋪，又将床簾放下。房間漸漸安靜下來，燭火被熄滅，隻剩一顆夜明珠在不遠處柔柔地亮着，散發如霧般輕柔的光亮。

——這便是她剛剛醒來看到的場景。

“衛昭……”鐘薏柔軟嗓音帶着剛醒來的啞意，忍不住輕聲念出這個名字，仿佛已在嘴邊過了千萬遍。

她放下手，靠在床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怎麼會……”她咬了咬唇，聲音又低了幾分，目光遊移不定。自己一向清心寡欲，不會輕易被人牽動情緒，更不會做出這種羞恥離譜的夢。

而且，那個人是衛昭，偏偏是衛昭——

九五至尊的天子，王朝的未來。

她今晚隻是和他對視了兩眼，便做了這樣的夢麼？

她試圖平複胸口亂跳的心。可越是想要冷靜，那些畫面卻越是清晰，尤其是夢中他靠近時低頭覆上她唇邊涎液的情景……

她的呼吸一滞，剛冷下去一點的臉又紅透了。

“沒關系……”她對自己辯解，“不過是一個夢而已，人都會做夢......七情六欲而已......”她喃喃，強迫自己将思緒拉回現實，拉過被子蓋住臉。

接下來卻怎麼也睡不着了，鐘薏在床上翻來覆去，平時最愛的柔軟錦被此時好像千斤重，壓的她怎麼也不舒服。白日自己親自新挑的霁月蘭華香，聞着也不對了。說不定就說這個味道有問題，讓她做噩夢......

“小姐，您睡不着麼？”翠雲低低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她耳力極好且淺眠，自然能聽到小姐在床上折騰的聲音。

“啊......我沒事！就是有點渴了.....對！我想喝水......”鐘薏被她聲音吓了一跳，又抹不開面子，強行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她進來給她倒水，淺淺半杯茶盞，喂在她唇邊：“小姐莫多喝。”

鐘薏一口氣喝了個精光，由着翠雲擦去她唇邊水漬，扶着人睡下：“小姐睡不着，要不要奴婢給您講故事？”

什麼啊......她都幾歲了！

鐘薏故意打了個哈欠：“不用了，我現在又困了，你也睡吧。”

她把臉埋進被子裡，自然也沒看見翠雲臉上明顯的笑。婢女輕腳退出，房間又冷清下來。

八格雕花軒窗外透進來一抹銀白的月光，灑在房中的山水繡屏上，此時已經夜半，萬籁俱寂。

她這下也不敢亂動了，閉上眼，不知不覺間又睡了過去，腦海裡最後一個念頭是想着明日一定要讓葉子把房間的熏香換一個味道......

唯一知曉少女心思到底如何的，便隻有那高懸的明月了吧。

之後一夜無夢。

清晨，

鐘薏是被窗外的鳥鳴聲喚醒的。晨風拂過開了條縫的窗，吹動床邊垂下的薄紗。

外間的丫鬟聽見她起來的動靜，魚貫而入，端着溫水、茶盞，有條不紊侍候她洗漱。

翠雲手極巧，今日給她梳了個繁複的墜馬髻，髻心别着發钗，瑩潤如雪的珠子的點綴其中，幾縷發絲垂在耳邊，愈發顯得眉目精緻，美如畫中人。

紅葉照例侍立在一旁學習，順便看美人。

隻不過這美人還帶着将醒未醒的迷茫。

鐘薏端過丫鬟遞來的茶盞，輕輕抿一口，是新上的蒙頂甘露，茶香幽幽微苦，讓她清醒了幾分。

外院來了小丫鬟禀報：“蘇府的蘇大小姐來了，說是與小姐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