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陽光暖融融地透過窗棂照入房中,在光亮地闆上印出六瓣菱花。
路無憂醒來時,有些迷糊。
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昨晚發生的事,以及自己被祁瀾扣押下來的現狀。
自重修肉/體後,他受詛咒反噬和陰氣侵蝕,記憶遠遠大不如前,連與祁瀾的過往也如同镂空的窗花那般殘缺不全,隻記得大概與部分細節。
路無憂昨晚沒睡好,似乎做了個噩夢,可夢見什麼也忘了。
混混沌沌的,總覺得睡夢中有一雙眼睛窺視着自己,讓他很不自在。
他原以為是祁瀾,可半夜悄悄睜眼一看,人家還好好地坐在蒲團處閉眼打坐,毫不理睬自己翻身的動靜。
路無憂沒個思緒,索性不想了,掀開被子起身洗漱,并在雲水間裡轉了一圈。
他起床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祁瀾不在,怕是又被請去商議什麼事。
轉着轉着,路無憂就來到了房門口。
這厮确實不安分,哪怕是知道有禁制,也敢打量着房門,尋思能否出去遛達幾圈,全然忘了昨晚的警告。
路無憂的手剛伸出去,房門外突然“笃笃”敲了兩聲。
路無憂被吓了一跳,沒有出聲,門外的人也未曾出聲。
随即路無憂意識到——祁瀾不在,自己作為在押嫌疑犯,要是沒回應,外面的人不就要進來檢查了嗎!
幾乎是他往後退開的瞬間,門被推開,結實的門闆離他鼻尖就差那麼一厘厘空隙。
要不是躲得快,他挺直的鼻梁骨都得被撞塌!
路無憂面色不快,準備追責門外之人,完全沒有檢讨自己的意思。
可他往外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三個面容身形相同的小佛修端着食盒,齊刷刷地站在門外,連擡頭看人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小佛修們也沒想到,一開門就看到路無憂杵在跟前。
雙方均愣了片刻。
站在中間的小佛修不明所以地眨着杏眼:“我等奉尊者之命,前來送餐食。你這是?”
“準備給你們開門。”路無憂一本正經。
中間的小佛修點了點頭:“哦哦,原來如此。”
右邊的小佛修木着張臉沒說話,方才是他推的門。
左邊的小佛修倒是看出了路無憂想要出門的意圖,他冷哼一聲,道:“非尊者許可,擅自出入禁界者将被削去一層皮肉,以示警戒。”
路無憂:“……”謝謝提醒,我為剛才的無知自罰一杯。
自罰完後,路無憂看見小佛修手中的食盒,決定把追責的事抛到腦後頭,喜滋滋地迎了他們入門。
大概是見路無憂老實了一晚,又有佛子坐鎮,三人也稍微放松了警惕,對路無憂的态度還算可以,送上來的吃食極合胃口。
路無憂狼吞虎咽飽餐了一頓。
三名小佛修送完餐後,還一直按照之前的順序站在旁邊,活像三個瓷娃娃。路無憂喚他們來坐,他們也不肯。
直到路無憂吃完飯,坐在蒲團上喝茶清口,三人看着滿桌狼藉,才表現出微妙的變化。
左邊的小佛修露出挑剔嫌棄的表情,右邊的仍繼續木着臉。
而中間小佛修看了一眼路無憂坐着的蒲團,又看了一眼寝榻上淩亂的床褥,瞪大了杏眼,大口抽氣。
路無憂覺得這小佛修倒是容易大驚小怪,沒見過别人起床不疊被子嗎?
中間小佛修可能也覺得自己表現有些明顯,不好意思地朝路無憂笑了笑,随後很禮貌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他名号為淨貪,左邊的叫淨嗔,右邊的叫淨癡,意為淨化世間貪嗔癡。
三人同為孿生兄弟,從小在玄禅宗内長大,是尊者的師弟,很受其照料,這次随他出任務雲雲……聽得路無憂飯後直打困。
然而淨貪下一句一開口便是——
“壯陽前輩,你是不是和咱們尊者有一腿?”
險些叫路無憂把口中的茶水給噴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這句話給打了。
誰是壯陽前輩?
還有什麼叫有一腿???
好新奇的刑訊手段!禅宗的意識何時變得如此超前?!
淨嗔淨癡仿佛已經習慣了淨貪這般說話。
淨癡木着臉,沒有反應,而淨嗔擡頭看向别處,假裝沒聽到淨貪這番大逆不道的話,主要他也想知道這鬼修是什麼來頭,竟讓佛子如此警惕,甚至需要同寝監守,不讓他們插手。
路無憂半晌才想起自己頂替的這個雜役名字叫藥壯陽,大意了!
他拍着胸口:“這話你是聽誰說的?你們禅宗能這般說話嗎?”
“哦沒有人說,是我猜的,我看話本子上都這麼問。”
路無憂:“?”你看的到底是什麼話本?
似乎是看出了路無憂眼裡大大的疑惑,淨貪歪頭道:“裡面問兩個同床共枕的人都這麼說,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必有一腿。”
路無憂:“……”
一時間不知道先該吐槽這個疑似狗血捉奸的話本,還是澄清兩個男人構不成孤男寡女同床共枕的事,啊不對,也不是沒可能……
路無憂頓時覺得自己腦殼漲得生疼。
完了,該不會要長新腦子了吧。
“咳,首先我跟你們尊者素不相識,沒有關系,更沒有同床共枕,隻是我睡床,他蒲團打坐。”
路無憂略心虛的解釋,又咳了兩聲,嚴肅道:“其次你那個話本答應我,不要再看了,不然你可能就要被逐出宗門了。”
聽到他後半句,原本還懵懵懂懂的淨貪,瞬間露出驚恐的神情,點頭如搗蒜:“我明白了。”
淨嗔則迅速邁前半步,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淨貪前面,十分警惕地看着路無憂,就連一直木着臉的淨癡都默默地往後挪了幾分。
路無憂:?
不是,你真的明白了嗎?
為什麼你們的表情像是被人威脅的樣子啊?
禅宗不教表情管理嗎?你們不應該裝出一副世外高人不問世事的樣子嗎?
路無憂痛心疾首,準備再給他們掰扯明白,還沒來得及開口,三小隻立馬轉身行禮:“尊者。”
不知何時祁瀾已進入房間。
路無憂驚了,懷疑小佛修後腦勺長了眼睛,明明背對着玄關,這都能知道有人來了。還有祁瀾怎麼跟鬼一樣,悄無聲息地就出現了,到底誰才是鬼修。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來的,剛才那番話又聽去了多少,四人心中七上八下。
沒想到祁瀾隻是掃了一眼桌子——杯盤狼藉,頓了頓,未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