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憶瑤大步跑下石階,金線繡鳳的外袍誇張厚重,她順手脫下,停住看了看,咬牙扔在石階燈柱旁,提起裙擺,忿忿自語,“保命要緊,青山常在。”
守衛将楚粼按下毆打,老管事自佛殿出來,殿外僧人皆已退下,他眯着眼往經幢那邊看,踮起腳看清确認,連忙轉身關了佛殿大門。
他對着門又拜了拜,喃喃道:“金剛難忍怒火,仙藥難醫無良,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莊憶瑤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寺院,國清寺外帝王儀仗散亂倒地,禁軍一個個似是睡着了,她小心翼翼繞過,鑽進了附近林子裡。
雲生遲遲未到,楚粼心想定出了岔子,閉眼縮頭,承盡幾個守衛潑天的怒火。
顔崇安趕到寺外,滿地禁軍躺的躺,坐的坐,皆是不省人事的模樣,他不知發生何事,一一查看,發現他們竟全都昏睡着。
來時楚勳跟他說柳随風與楚胤寒約了莊憶瑤在此處給楚粼下藥,找了他與重音準備随時幫忙。
顔崇安一遍遍回想,暗覺不妥,忙趕入寺院中,僧人問起,門邊幾名守衛聽見,為他指了路。
他奔上大殿,連忙阻下打人的守衛,讓他們先行離開,自己看着楚粼等官兵醒來。
楚粼遍體鱗傷,不說不動,他等到二更,僧人送來晚齋,禁軍官兵醒後簡單吃過,便将楚粼帶走。
顔崇安協同幾個官兵守在殿外,想起林芸故作堅忍催他離開的模樣,對楚粼的厭恨又多了幾分。
柳随風于靜室内陪着,楚胤寒睜開眼,他正好瞥見,滿意道:“喲,陛下這是氣完了。”
“楚粼呢?”
楚胤寒想坐起來,他伸手扶了他,“陛下慢點。”
藥在小爐上溫着,柳随風小心拿起,端到他面前,“三殿下已由禁軍帶走,陛下還是快些回宮上朝,以安民心。”
“這……寡人這病态……”
“陛下放心,您一會兒再睡一覺,明日早朝便會好轉,坐那兒便好,又不真的做什麼。”
楚胤寒點頭道好,将藥自己端起喝下,起身回宮安寝。
夜月墜花影,鍍了滿園清華,楚胤寒入睡前,顔崇安一身常服未換,帶了禁軍搜查紫雲宮,一木匣開啟,各色奇毒應有盡有。
莊文彧去了沈府料理仵作行内之事,關憲和老管事連夜敲開京城大臣的門,傳了楚胤寒“口谕”,将楚粼的行迹一一告知。
新進的京城督輔夏衛平當即不服,将兩人喝止驅趕,“你們竟敢蠱惑太上皇,謀害當今聖上!我定要告你們一狀!巫藥怎可相信!定是你們蓄謀陷害!哼!”
關憲險些摔倒在夏衛平家門口,恨恨歎氣,“他是楚粼繼位後親手提拔出來的,連同幾個剛上任的戶部官員,兵部司馬,明日早朝,怕是沒那麼簡單,陛下的身子乃是強行吊起,怕是受不住啊……”
老管事将他扶住,“關大人,我有一迂回之法,你我現在回去與顔大人相商如何?”
“什麼迂回之法?”
“大人随我來。”
……
林汐之在豐城走了一圈,走得腰酸腿疼,忍着,尋了個茶肆,“譽王妃要喝水!”
小二吓住,定睛一瞧,“真是王妃!菩薩!”
“别叫了,我都渴死了。”她坐下趴在桌子上,小二忙去拿水,重餍未回,她問道:“重餍會不會迷路了?”
桌子四方端正,楚逍與她鄰坐,“你一直走,他能找到你也奇了。”
“你不是到哪兒都能找到我嗎?你不奇?”林汐之順嘴嘟哝,臉貼在桌面上,“好熱啊……”
袈裟就披挂在肩上,楚逍抓起看了看,左右擺動,給她扇風,“可好些?”
林汐之閉着眼又睜開,坐直,“你何時如此良善了?”那聲音裡卷了三分寒氣,似無論怎樣燥熱也消不去。
楚逍躲開她的審視,左手玩弄起了桌上的空杯,“……我過去待你不好嗎?”
“你對杯子一直很好。”林汐之目光落在他手中空杯上,那杯子在他手裡靈活翻旋。
重餍抓了人找不到他們,當街拖着回了客棧,衆目睽睽之下将那刺客押上樓,扔在房中,捆在桌腿上,那桌子厚重結實,他徒手拎了拎,“還好,足夠壓你。”
客堂裡不斷有人進來,送菜送肉的擡着東西進門,“王妃說送來的,放哪兒?”
“啊?”掌櫃一愣一愣,“放放放放……放廚房裡,廚房裡。”
瓜果蔬菜很快堆積成山,廚子今日忽然有了活兒幹,不太習慣,“掌櫃,這……”
“都是來吃飯的,做吧做吧。”
廚子一人做不了許多,回家找了媳婦兒幫忙,肉菜瓜果的攤販與那車夫坐了一桌。
“王妃說在這兒等她,真能白吃?”
“應不會有假,那帶着和尚總不能招搖撞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