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之點頭默然,踏入浴池,捏起一枚花瓣,“不知那畜生如何了。”熾燎跳進屋裡,她潑了水逗它。
鳳兒動作停了一瞬,微有歡喜,她将熾燎抱起,放出窗外,看它落在門外花叢裡,“王妃,主上出門前說了會盡快回來,想是要說給王妃聽的。”
林汐之手一撥,浴池裡泉水響聲清脆,“他哪裡快了?那麼久了,我有些難受,我懶,不想為他料理這些。”
鳳兒說不上來,拿了帕子為她擦背,火急火燎的敲門聲傳來,重餍原該守着侯府,卻在門外大喊,“王妃!王妃!鬼羯回來了!”
林汐之霎時站起,鳳兒為她披了衣裳,她自己系好,将門拉開。
重餍一路跑來,明顯有些氣喘,臉上有驚懼卻沒有歡喜,林汐之未等他開口,已知有事,問道:“楚逍呢?”
“主上……主上他……”重餍話卡在嘴裡,無從說起。
林汐之自己定了神,“你說,說快些……”她聲音忽然顫抖,呼吸抽動。
鳳兒握住了她的肩,“王妃……”
林汐之眼中轉了淚,聲色淡漠,“有話快說,趁我還想聽。”
重餍用力握緊手中障刀,低着頭,“主上引燃了大梁人軍庫中的火藥……沒跑出來。”
林汐之雙眼落下淚來,“鬼羯說的?”
“鬼羯傷了右臂,帶回了大梁人與上官景交易毒物的信件。”
“……帶他去歇着。”
林汐之自己擦了淚,走出門去,春夜已入了絲絲熱流,她任由眼淚不斷滴落,薄紗緞裙花蝶翩跹,她越走越快。
柳随風從沈府回來,林安兒一切安好,本高興着要與她說,迎面撞見她淚如雨下。
林汐之滿面淚光,恬淡靜谧的容顔似有繁星碎落,他将她抱住,雙臂收緊,“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說出來。”
林汐之聽見他平靜的心跳聲,衣袍裡草藥的味道令她漸漸甯神,她抽泣着,微微推開他,“鬼羯回來了。”
柳随風松了手,靜觀片刻,确認她冷靜下來,“鬼羯回來了?……那瘋狗呢?”
林汐之用力搖頭,披散的頭發從肩上滑落,遮住了她的臉。
柳随風看她一身素衣襦裙,發間還有幹淨的花香,問道:“剛洗了澡?”
林汐之點頭,“嗯……重餍剛回來。”
柳随風握緊她瘦薄的肩,目光掃過檐下侍衛們異樣的神情,“之兒,這樣,你想去找他,我可以陪你,你想不找,我也可以陪你,我就在這裡。”
林汐之再次點頭,深吸了口氣,“我知道。”她擡頭看他,眼中晶瑩閃爍,“姐姐可還好?”
柳随風一笑,釋然道:“沈夫人一切安好,之兒放心就是,督領夫人有些傷心過度,不過無礙,她本就是大起大落的典範,受得住,我已給了些安神的藥。”
林汐之雙手交握在胸前,來回踱步,“好,我知道了……”
“放輕松,貓兒。”
柳随風話音落下,有侍衛跑來,“王妃,鬼羯已在房中,問王妃可想見他?”
林汐之沒有回答,拉了柳随風往鬼羯住所去,那院落就在楚逍寝殿之後,林汐之從房中穿過,踏入另一方園子,鬼羯一身狼狽,沒有歇下,在等她,右臂挂了繃帶,右側臉頰下颚有燒傷的痕迹。
柳随風走近查看,稍稍捏了他右側臂膀,“你沒事,你那瘋狗主子呢?”
鬼羯無力與他争論,靠坐在床架上,“主上失蹤了,他讓我走,可我回去找過,沒有找到。”
他聲線嘶啞,是長途跋涉所緻,林汐之讓鳳兒端上水來,親手遞給他,“你一五一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鬼羯雙手接過,正欲開口,忽然驚起,抓住了林汐之一側手臂,“王妃!三殿下可還在府中?!”
林汐之微微一驚,擡手拒了鳳兒的阻攔,由他抓着,“在的,怎麼了?”
“姜離是他的人,是他利用主上除掉上官家,他要殺了主上。”
林汐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鬼羯才發現自己失禮,收了手,“王妃贖罪。”
“你該叫楚逍恕你的罪。”林汐之漠然一笑,站起來,拿了鬼羯手中賬冊,“楚粼不正常,你們在這裡盯緊他,随風你看看鬼羯的傷,盡快治好他,鳳兒随我進宮,就先這樣。”
“王妃,你剛回來,會不會驚擾了陛下?”鳳兒緊跟着她,随手叫了女婢去尋見外袍來。
丹藥香火熏得歸棠院花枝謝敗,林汐之瞥見院子裡有根帶花兒桃枝,她前去折下,挽起墨發,用剛折的桃枝簪緊,“驚就驚了,總比丢了命強,他既慣着楚逍,那也須得慣着我,把莊小姐留在府上,撤掉她院子裡的侍衛。”
“啊?王妃,三殿下對莊小姐……”婢女抱了衣袍從寝殿那邊跑來,鳳兒一面說着,一面招手催她。
“你就說是我的意思,她先前不是處理得很好嗎?”婢女遞來繡鶴的外袍,她随手接下,自己穿上,“鳳姐姐,不論那畜生是死是活,我們都不能為人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