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那，那那……”林汐之卷起了袖子，手忙腳亂，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柳随風張了張嘴，見她回來，松了口氣，“之兒别慌，我這就去配藥，你在這裡呆着，哪裡都不要去，任何人找你，都等我回來再說。”

林汐之遲疑了片刻，點頭道好，柳随風看了一眼重餍，快步跑了出去，老管事使了個眼色，雪燕退出門外，跟上了他。

“你跟着我幹什麼？我去砸藥鋪子，可顧不上你。”

“我看着你，免得你做手腳。”

柳随風歎氣搖頭，無暇與她分辯，直奔下樓，門外天光剛啟，濛濛露水濕在風中，跨出門外的一瞬，歡鬧聲盡消，似自仙宮落入人間，早市車馬從眼前碾過。

林禹赫早聽說了林汐之失憶之事，拍了拍腿，“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之兒越發有精神了，是好事，爹高興。”

他笑起來，忽似被自己的呼吸嗆到，不住的咳嗽，林汐之站在他面前，不敢坐下，老管事在她身後輕輕拍了她的肩，“王妃……”

林汐之一驚，轉過身去，“啊？什麼？”

老管事停了停，道：“沈夫人在隔壁屋，王妃是否見一見？”

“沈夫人？”

重餍解釋道：“那是王妃的姐姐。”

“我姐姐？”

禁軍夜裡回了天崇衛，隻留了兩個官兵跟着，林芸從顔崇安那裡得了消息，清早披了衣便奔着芙沁居來，“之兒！之兒！”

她見林禹赫的房門開着，大步跨入，林汐之擡眼一瞧，是眼熟的，“這位是……？”

林芸邁着大步走到她面前，端詳了一番她的臉，眼看神色着實比從前有了血氣，她又道：“你都去了哪裡，害得我們好生着急。”

“我……”林汐之不知如何去說，她隻有一些交疊不清的記憶，根本不記得她是何人。

霖華提點道：“王妃，她是你大姐姐。”

“又是我姐姐？我有幾個姐姐？”

林芸急得跺腳，“兩個！你這呆瓜！”

林汐之憨憨點頭，“哦……哦……”

林安兒聽見聲響，讓沈均扶着她，從相鄰的房間出來，一面走，一面詢問，“是之兒回來了嗎？”

守衛點頭回應，“是的，夫人。”

林安兒高興不已，腳步更穩更快了些，瘦削的身子顯得她的肚子格外明顯，胎兒微微動了動，她一手托住，“孩兒也知道小姨回來了，高興呢。”

沈均無奈，附和着，“是是是，隻要你高興便是好的。”

林安兒笑了笑，不答他，往林禹赫屋裡走，“之兒，你回來啦？”

沈母跟着出來，嘴裡念叨，“回來了……回來了……”

林汐之有些驚慌，又一女子走了進來，明顯也是認得她的，隻是這個女子看起來形容蒼白，孕肚在瘦小的身上顯得格外突兀，她忙拉來了椅子，“那個，你先坐，我如今記不得事情，反應慢，你别累着。”

林安兒笑着坐下，“沒事，我們都知道，你好好的回來便好，姐姐高興。”

林芸望着林安兒皺眉，“你可好些？”

林安兒擡頭回她，“大姐姐，我搬過來之後便好多了，能吃能睡，已不打緊了。”

“不成，回頭讓那醫師也給你瞧瞧。”

“好，都聽姐姐安排，姐姐莫急。”

林安兒曉得林芸急脾氣，拉她坐在身旁，林汐之思量半晌，道：“這麼說，這是我兩個姐姐？”

老管事用力直了直腰背，“是，王妃，這些都是你的家人。”

“家人？”林汐之茫然不解，“可他們為何都在這裡？”

老管事不知從何說起，“額……這……”

重餍和幾個戲子皆望向老管事，子更子午嘻嘻哈哈，蹦跳着進來，指尖轉着個機關匣子，“侯爺，我們又找了個好玩兒的……”

他們一轉頭，發現房中有許多人，住了口，伸着脖子往裡看，手裡的機關匣子收在袖裡，忽然歡喜起來，“王妃回來啦？！太好啦！我們終于不用每天來哄侯爺啦！”

老管事冷了臉，“子更子午……”

兩人同時收住，立正站好，“是……”

老管事歎了口氣，“侯府與沈大人家裡皆有問題，所以才導緻了沈夫人和侯爺身子日漸衰弱，顔大人讓他們住到這裡，妥善安養。”

“這裡就安全？”林汐之認識子更子午，前不久在豐城見過，她又看了看房梁和屋内各處，頭腦裡依舊沒有因果前後。

“王妃，這裡是主上的地方。”重餍提醒道。

林汐之想了想，“主上？……三殿下？”

莫白着急起來，“哎呀！這都搭的什麼線啊，亂七八糟！王妃！三殿下是那道士，主上是你親丈夫，九皇子楚逍啊！”

林汐之耳中嗡響，“楚逍？親丈夫？”

她腦中鈍痛，低下頭去，意識似落入一個漩渦中，身旁人與物旋轉失形，她閉上了眼，黑暗中一個聲音傳來，“悍婦，該醒了，早些回來。”

落入水中的蓮燈随波飄遠，似蕩入星河之中，雪野中扭曲變形的屍首，平宣山崩落的雪皆朝她撲來，雪天裡的狐氅，燈火下的血迹，楚逍身上的味道，熟悉的聲音，“我的王妃平日裡都做什麼夢呢……”，“你夫君……是誰啊？”

溺水的感覺襲來，她雙眼大瞠，大口喘氣，害怕自己憋死過去。

她右手扶了桌面坐下，左手攥緊了自己胸口的衣裳，心跳極快，顫到了手上，後頸經絡跟着跳動。

“之兒……”林芸見她模樣怪異，輕聲喚她，“之兒可是想起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