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風笑着退後,“之兒,之兒救我。”
林汐之坐在石頭上原是看着楚逍劈柴,幾個戲子在幫忙拾揀草藥,她看愣了神,楚逍拿着斧子發起火來,她亦沒有想到要去攔着。
聽見柳随風喊她,她才想起來,好像是要攔一下,她從石頭上滑下來,跑到楚逍身後拉起了他的手,轉身背對着他,拉車一般往後拽,“你回來…咦……”
楚逍回頭看了一眼,不想将她拖倒,順着她的力,往回退,“姓柳的我告訴你,你那嘴是真欠,改日我便要你有苦難言。”
“九殿下還是多想着治治這柴劈得慢,穿衣裳快的毛病!”
戲子們手裡忙活,相互眼神交流,不知緣由,楚逍往前一步,斧子揮高,“你過來些,我劈你很快。”
林汐之被生生拉起,淩亂了幾步,腳尖踮着踮着有些離地,松了手,跌在他腳邊,“啊!”
她懊惱萬分,全不知這兩個人到底有什麼仇,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坐在地上繼續懊惱。
楚逍發現她摔倒,斧子扔在一邊,蹲下看她,“傷着沒?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你勁兒大,我知道了,可你到底是誰?”
楚逍見她嘴努着,一臉懊惱的模樣,指尖輕撫她擰緊的眉心,“我說過了,我是來查看豐城疫症的官兒,也是來看你的,你過去常管我叫畜生。”
“畜生?”林汐之又驚又奇,這人怎麼回事?
“诶,在呢。”楚逍笑着應她,拉她起來,“别坐地上,髒。”
柳随風靠在門邊看着,“她不記得你,你也不想她記得?”
楚逍目光一淡,思及種種,“不想。”
“喲,那我就不客氣了。”柳随風從他身旁經過,牽起林汐之往屋裡去,“走吧,之兒該喝藥了。”
楚逍松了手,回頭看着兩人進屋去,他跟到門邊,看着柳随風把藥端給她,囑咐她喝下,又給了她蜜餞。
“疫症可有眉目?”
“沒有,奇得很。”柳随風看着林汐之吃下蜜餞,拍了拍手上的糖霜,指尖相互搓了搓,又找了塊帕子擦拭,“每個人的狀态都不一樣,卻在豐城聚集發作……”
“你聽說過二十年前宮裡死了一大批人嗎?”
柳随風擡眼看他,“聽過一點兒,但宮裡的事,左不過權力和争寵之嫌,我那時與你也差不多大,不感興趣,也管不着,沒細聽。”他說着一笑,微有嘲諷,“怎麼,九殿下有心事與我說?”
楚逍走進屋内,在林汐之身邊蹲下,“之兒該去喂貓了。”
林汐之眼眸一亮,“呀!我都忘了,今日還沒喂貓呢!”她小跑着便出門去。
屋裡睡着的貓兒聽見了話,似真能懂,伸了個懶腰,跟着出去,門外傳來起伏的貓叫聲,四五種不同的音調。
楚逍在林汐之方才的位置上坐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左手捏着右手手指,似在看着什麼畫面,開口讀出來。
“二十年前,宮裡的人同時出現疫症,但每個人的症狀都不一樣,後來,死的人多了,人們就開始找原因……”
“這我知道,說是沁妃娘娘,也就是你母親,帶回了疫病所緻,對吧?”柳随風說話毫不客氣,甚至有些不耐煩。
楚逍咽了口氣,閉眼克制自己頭腦裡的畫面,依舊低着頭,“是,但若是疫病……”
“若是疫病,應該有統一的症狀才是。”柳随風起身離開,“你那什麼陳年往事我不感興趣,但治病救人我義不容辭,這要真是毒,那便好辦了。”
“你能解?”
“我帶之兒去看看,但你不許跟着。”
“你帶她去做什麼?”
“她生來帶毒,若我沒想錯,自然有用。”柳随風停在門口,轉過臉來,颔首假禮,笑意挑釁,“九殿下見諒。”
林汐之蹲在院子裡給幾隻貓兒丢肉塊兒,金黃的長毛貓兒時不時走近她,攀着她站起來,鼻尖嗅一嗅她的臉,她笑着回應,鼻尖貼過去,“你真漂亮。”
楚逍站在門邊看着,柳随風過去與她說了幾句,她便跟着走了,一眼也沒有回頭。
他蹙眉低頭,看見一地散亂的木柴,蹲下拾起,一根又一根……
豐城街頭空蕩得已有野物奔走,山裡的鹿和狸貓從林汐之面前竄過,她吓了一跳,“它們都不怕人嗎?”
柳随風淡淡一笑,“之兒可愛,它們不怕。”
“嗯?”耳邊傳來醫館裡病人的呻吟和家眷親屬的哭聲,孩子因不适而毫不掩飾地啼哭,林汐之隻聽見了柳随風叫她。
柳随風眼中笑意漸收,滿屋滿室的病患令他倍感焦灼,他不喜歡這樣的情景,見了便胸悶氣短,拉起林汐之往醫館後院走,那裡堆放草藥,藥香彌漫,醫女素手分揀,學徒郎中看着藥爐。
他安心些許,拉着林汐之走到老醫師身後,喚道:“伯父。”
老者擡頭細看,好一會兒,醒悟一般,“哦……是你啊。”他起身站定,龍龍鐘鐘,眯着眼看了林汐之半晌,又對柳随風問道:“你媳婦兒?”
柳随風嘿嘿一笑,“伯父,我帶她來試一試藥方子。”
那老醫師顫顫點頭,“哦……你去吧,他們都好用着呢,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