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胤寒知曉楚逍出了什麼毛病,趕走了“請安”的上官雲珠,與林禹赫下棋,“你别擔心,孩子都大了,且那是柳氏。”
“陛下确實不用擔心。”
“看你這陰陽怪氣的,寡人沒派人找嗎?這糟老頭……”
“陛下盛年,微臣比不得。”
楚胤寒正要噎他,楚逍奉旨前來,進門便歪歪斜斜喊了聲父王,不敢看林禹赫,虛虛喊道:“嶽……嶽父……”
林禹赫沒有見禮,也沒有回應,落下一枚黑子,看了楚胤寒一眼。
楚胤寒落下一枚白子,淡淡道:“你去豐城一趟。”
楚逍頭發半散,随意綁了根發繩,一身玄色衣袍穿得似個浪迹道士,他無聊般打了個哈欠,“是……但我有個條件,還請父王準允。”
楚胤寒擡起頭來,坐正,“你有什麼父王沒答應過你?看你那樣子,像什麼?”
“我這是想我媳婦兒的樣子,父王。”
“寡人知道!那這不是派人去找了嘛!”
楚胤寒看着他頹廢不振的模樣着急上火,還不如浪浪蕩蕩,花天酒地的模樣舒爽,“給你的時候非甩開不要,現在在那鬧什麼癡情?”
“父王,你早說母妃告訴你了不就成了嗎?費那麼大勁幹嘛?”楚逍沒等楚胤寒反駁,擡手一擋,“停,這樣,你先把三哥找回來。”
楚胤寒沒想過有這回事,楚粼離京那日,自請抹除皇子身份,他雖未準允,但這缙王殿下已多年不曾回來。
“你找他做什麼?”
“父王莫管,兒臣有用。”
楚胤寒抓起杯子就要砸他,林禹赫幹咳了一聲,楚逍撓了撓耳朵,眉一挑,左顧右盼,站着沒動,隻聽“咔哒”一聲輕響,楚胤寒又将杯子放在了桌上,一方琅彩香爐輕煙靜舒。
廷禹山煙雲缭繞,春日裡霧氣彌漫,瀑布一側立了一所道觀,名喚登臨。
當年宮中瘟疫流傳,楚粼自請離宮修行,為國祈福,已有将近二十年不曾回京。
他每日自登臨觀雲台望下,隔着千山重雲,耳邊聽着雍京的故事。
“殿下,豐城忽起時疫,孟督撫有意扶起二殿下,但……”
“九弟不會允許的。”
“是,陛下也并未允許,不知二殿下如何,他失了親王之尊,便不怎麼出門,人說他日日與美姬在一處,小的亦無從探知。”
楚勳自己與自己下棋,重音侍奉左右,不曾有離,下到快意之處,豁然開朗,一聲“妙”,手側擋了杯盞,已涼透的茶水撒了一桌。
“呀,不好意思。”
“殿下,這是奴婢該做的。”
重音尋來婢女,道:“找方帕子來擦擦。”
杏花漸郁,碎入檐下,廊庭簾帳和風輕掃,婢女拾來帕子遞給了重音,楚勳看着她細細擦拭棋盤上的水迹,想起楚逍來。
“九弟不知如何了?”
“主上躲着懶,他們定以為我們已經無計可施了。”
“之兒還未回來?”
“畫師與主上說過那毒物性狀,主上知曉無礙。”
“當真無礙?”
重音不敢确定,搖頭道:“是這麼說的,但主上并不放心,着人跟着了,至于去了哪裡,奴婢不知,這細枝末節還是殿下去問比較合适。”
楚勳一身寒噤,呵呵笑了幾聲,“不了不了,他不找我,我就呆着,像這缽裡的棋子就好。”
重音默然,抿嘴淺笑,遠處廊下,挂名的慎王妃張以月靜靜看着,身旁婢女比主子憤恨,叱道:“真是狐媚子,賤婢!”
“不得無禮。”張以月轉身離去,望向另一側園子,桃花灼灼,她深深呼吸,亦舒爽幾分。
林汐之拾了一籮筐桃花,坐在桃樹上喝起了小酒,“真舒服,随風,你也喝?”
“我不喝,我得看着你,保護你。”
柳随風點了一堆篝火,流水中剛叉的魚還沒烤熟,他細細察看,翻了個面兒。
林汐之又喝了一口,道:“我們什麼時候進城看看,你說我們是從雍京回來,可我都不記得京城是何模樣,你莫不是在唬我?“
柳随風溫陽般的笑挂在臉上,“我唬你做什麼,我從不騙人。”
豐城街市已許久不開,瘟疫橫行,家家關門閉戶,能不出門的都不願出門,凡出門的必定捂着口鼻,誰也看不清誰是誰。
林汐之與柳随風不知究竟發生何事,街上寥寥行人亦躲着他們的詢問。
城中幾家藥鋪子生意紅火,眼看已是密不透風,依舊有人往裡擠,柳随風靠近一看,平日裡一文錢一兩的東西,如今賣到了十文一錢。
“喪盡天良的東西。”他擡眼望向藥鋪招牌,厭惡唾棄。
林汐之從未見過他這表情,問道:“什麼意思?哪裡不對了?”
“坐地起價,發人命财。”
“哦……”
林汐之又走了幾步,發現街上的人皆包着口鼻,隻露出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