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燎與它的白貓媳婦兒撲着紅綢瘋玩兒,卡了爪子嗷嗷叫喚,林汐之看了一眼,忙給熾燎解開,又起身将珠串塞進重音手裡,“快拿着,我需跟着他,你幫我看着這兩隻貓兒。”
重音還沒抓住,林汐之便松手繞過了桌案,快步跟過去,珠串險些落在地上,重音胡亂接住,托在手中。
廳堂裡圍滿了人,楚逍往裡走,擠在一處的人便退開一條道來,林汐之推擠着跟上,與他一同停在靠近新娘子的一側。
“你要幹什麼?”林汐之抓着他的衣袖,踮起腳來,怕他聽不見。
楚逍回頭看她,“你不是要攪了這宴席嗎?這我熟……”他說到最後住了嘴,轉過臉去,目光落在張家小姐的紅錦蓋頭上。
林汐之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不安,眼下解釋卻有些說不出口,說出來總像翻舊帳,非她本意,她往前擠了去,擋在楚逍身前,“計劃有變啊,你消停點兒。”
楚逍低頭看她,靜默不語,楚勳與張家小姐同執紅綢拜了天地,張巳邈高坐龍虎位,一心警惕着楚逍,根本沒有留意眼前一對新婚之人,一雙老眼狡黠蹙緊,死死盯在楚逍和林汐之身上。
“那老頭在看我們。”
“由他看,你當他能如何?”
一聲“入洞房”,宴席歡騰更甚,賓客跟随着出去,陸續回到席間,起筷吃喝,舉杯痛飲,宮裡送來了無數佳肴美酒,不可多得。
張巳邈坐于楚勳主位右側,與楚逍相對,林汐之拉着楚逍回來,他亦死死盯着,那雙眼睛自看見楚逍開始的一瞬也不曾偏移。
楚逍在自己桌前停住,回頭道:“敬國公,你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刻意毫不掩飾,似自己高聲喊的是祝酒辭,席間賓客聽聞皆看了過去。
張巳邈在數不清的眼睛裡尴尬,心下當即憋了口氣,連同上次的氣堵在了一處,“殿下身份尊貴,老臣實在怕這簡屋陋室招待不周啊。”
“慎王府簡屋陋室?”楚逍忽覺好笑,“看來我要抽空到予州看看敬國公的府邸了。”
張巳邈是一時忘了身處何處,自謙謙錯了地方,把自己架上了高台,跳麼?
熾燎與白貓還在争搶紅綢帶子,停下後相互哈氣,忽然便打起架來,兩隻貓撒腿亂竄,轉瞬便踩了每一桌的酒菜,不少杯盤碎落,酒茶傾灑,尖叫喝罵聲此起彼伏。
熾燎的爪子絆了張巳邈的桌布,拉了一桌飯菜酒水盡數灑在他身上。
他拍案而起,“你這癡傻慢愣的蹄子到底來這裡做什麼?!竟将畜生帶上宴席?!”
林汐之本看着兩隻貓兒去向,正拼命想着法子好逮住它們,聽得一聲吼罵,循聲望去,什麼情況?
張巳邈瞠目欲裂,怒火沖天,林汐之看呆,深覺他連頭發都快要豎起來了,與發怒的貓兒無異,可再仔細一想,才發覺他罵的那句是對自己罵的。
她正要解釋,楚逍将她拉在身後,“敬國公以下犯上,辱罵王妃,瞧不起我,按律,鞭九十,下獄三個月。”
張巳邈大怒,孟懷清眼見不妙,正要起身勸阻,卻沒來得及,隻聽一聲怒吼:“姓楚的!你敢?!”響徹慎王府内外。
顔崇安自門外步入庭院之中,感受了一陣惶恐和寂靜相交融的奇妙氣氛,不失為一場喜慶的大戲,随後他高聲道:“張巳邈直呼聖上名諱,公然辱罵官家,目無朝廷,有謀反之嫌,罪加一等,鞭二百,抄家,男丁斬首,女子降為奴籍,流放關外,不得回返。”
“姐夫?”林汐之沒想到顔崇安也來了,天崇衛如今當是甚忙才對。
楚逍看到了她的驚奇,解釋道:“皇子婚儀皆有禁軍把守,你入府時應……哦……你看不見。”
“嗯?”林汐之發覺自己已記不得成婚那日有何鑼鼓陣仗,她暗自理解,是自己身上的毒,蝕了記憶,可回想之中有大片空白,她擔憂道:“那張小姐未必參與了這些事情,如此……會不會……”
“二哥端正,你是知道的。”楚逍未曾考慮這些,且看起來對此反倒有些高興。
林汐之撇嘴皺眉,“他?端正?”她甚是懷疑楚逍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擔憂之情轉到了他身上,“你沒事兒吧?”
楚逍不明其意,怪道:“我……應該有事嗎?”
“我聽大姐姐說,你身上那些傷,都是他打的呀。”
“我讓他打的。”
“那就不能裝一下?非就真打?擺明了公報私仇……”林汐之抱起手來,顧着嘴話裡嗔恨,遠遠看着禁軍官兵魚貫而入,圍上了張巳邈和他帶來的護衛随從。
楚逍看她半晌,問道:“你當時心疼了?”
“嗯?”林汐之當真回憶那時有何感受,搖了搖頭,“我好像……不記得有何想法了……”
楚逍正欲說她什麼,她擡起頭看他,一臉怪異,“當時發生何事,你又為何走了來着?”
楚逍神情凝住,仿若好好的春日裡又下起了大雪,“你若忘了我是誰,要記得告訴我。”他低聲輕語,似怕驚碎了什麼薄脆之物。
“哦……”林汐之察覺到自己腦子裡開始有許多空白越來越明顯,記憶是斷開的,毒症在加深,可若不記得了自己,會如何呢?
顔崇安當着孟懷清的面命官兵押走了張巳邈,自他面前走過,停住,“孟督撫可到皇後娘娘處禀告一二,或者……先到陛下哪裡求個情?總之……下官按律先押回獄中。”
他說完才轉過身去,面對他,拱手一拜,“下官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