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清哼了一聲,與張巳邈昂首闊步而去,顔崇安待他們走遠,拉起伏在地上的小商販,“這些時日多當心些,多掙錢,少惹事,知道嗎?”
“是是是,多謝顔大人。”小販連連拜謝,挑起擔子趕着離開。
顔崇安蹙眉四顧,京師這幾日多了許多身着金貴的家仆,攤販街市比平日裡又熱鬧了不少,他自語道:“但願不會有事發生……”
楚逍終日倒在泉池桃花中,自池中起身便又倚在榻上、床上,不出門也不見人,家裡的歌姬琴師日日在他身邊唱曲逗貓,熾燎未曾離開過,林汐之亦沒有來要。
宴席這日,林汐之坐在顔府庭院裡數着魚,擡頭看了一眼落日霞色,忽覺暈眩,往池子裡歪了去,柳随風正巧來尋她,一把将她拉住,穩穩扶正。
“怎麼了?可是暈眩?”
林汐之視線續上,微微搖頭,“沒事,許是這幾日沒怎麼睡夠。”
“你睡的很好,我都看着的。”柳随風抓緊了她的手臂,團花起了皺,“你必須跟我走。”
林汐之搖頭道:“宴席過後,我處理妥當,爹爹和姐姐們都安心了,我才能走,楚逍行事劍走偏鋒,我放心不下。”
“你還要管他?”
“我們的婚事,關系着我爹和我姐姐,若隻是我,大可賭了氣,萬裡山河,誰說我不想看了?”
柳随風看着林汐之的眼睛,“我真想藥暈了你。”
林汐之一聳肩,“你不會。”
春夜輕拂,燈火照紅顔,紫雲宮大殿上舞姬踏着樂聲婀娜漫舞,孟懷清與張巳邈同座,于坐席舉杯,“恭賀陛下,大啟有陛下真是萬民之福啊!”
朝臣皆附和,“陛下英明神武,大啟山河永固!”
楚逍上座左側,帶着四個花魁惹得楚胤寒焦急憂心,礙于場合,他氣得不知如何開口。
楚逍歪歪斜斜拉高了酒壺往嘴裡倒酒,花魁在他身側掐肩揉腿,剝殼削果,全不理會這是什麼場合。有人交頭接耳,猜猜想想,年前皆說譽王妃逃了,難道是真的?
熾燎伏在一側,楚逍撓着它的腦袋,它甩着尾巴,一人一貓皆是閉眼沉睡狀。
林汐之與柳随風扮作家仆,跪坐在林芸身旁,林汐之為林芸夾了塊花糕,“不是說他不來嗎?”
林芸将花糕放進嘴裡,擡眼看了看,“不知道呀。”
林安兒遠遠發現,那女婢動作神态眼熟得很,定睛細看,林汐之一擡眼,她驚得險些叫出聲來,忙捂了自己的嘴,輕輕拍了一下沈均。
沈均目光詢問,她一下下瞟向林芸,顔崇安在外值守安防,她是一人獨坐,沈均不覺稀奇,但一細看,低聲道:“怎麼回事?”
林安兒端起銀杯,以袖遮面,“不知道,我也是才發現。”
阮瑟聲換作琴鼓聲,楚胤寒舉杯,“上官将軍領兵有方,護佑大啟,寡人解憂不少!”舞姬退下,上來幾個樂人,敞襟露臂,踏鼓而舞,節奏輕快。
鼓聲吵了熾燎,它睜眼伸了個懶腰,看見林汐之就在席間,便輕聲叫喚起來。
張巳邈起身朝向大殿門外,“敬上官将軍!”
席中王公大臣皆起身同向,“敬上官将軍!”
楚胤寒冷眼看着,将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林汐之聽見貓叫聲,放眼一瞧,沒想到楚逍竟帶了熾燎過來,她看着熾燎自禦台躍下,繞過坐席,走近後蹭在她身邊。
楚逍本揉着熾燎的手落下,觸到了地面,發覺熾燎不見,他睜開了眼,一副迷離狀,四下尋找,遠遠瞧見熾燎繞在林芸的婢女身邊。
他坐起身來,推開身側花魁給他掐肩的手,将蓄了酒的銀壺放在桌上,目光移向盤中花糕,手裡握着壺頸,失神發愣。
上官雲珠見他狀态奇怪,仗着上官家的功勞,她提議道:“聽聞逍兒府中歌姬舞女皆是能人,今兒帶了這麼些來,不如給大家助助興?”
楚逍耳中隻有吵鬧的聲響,根本沒聽見話,楚胤寒看了他半晌,沒見他反應,喚道:“逍兒。”
大殿驟然肅靜,樂聲漸消,楚逍才回神,發覺王宮大臣、小姐夫人與各色宮婢家仆都在看他,柳随風的臉亦落在他眼中,他歪斜着起身,幾個花魁一同扶住他。
“父王……今日!”他說着往大殿正中走去,下了禦階,雙臂緊緊攬着花魁娘子,醺醉模樣,轉了一圈,似想讓滿大殿的人都瞧仔細。
“我!便帶着我的家仆們!給大家夥兒見識見識!大家得空,也可到芙沁居捧個人場!”
楚勳雖解了禁足,卻依舊是扛着罪名,沒有前來,楚逍此時是宴上唯一的皇子,林汐之跪坐席間,隻見王宮大臣個個歎氣搖頭,不搖頭的,皆是憤怒鄙夷之态,不屑看楚逍一眼。
皇後對此頗為滿意,真心實意地笑顔如花,“逍兒大方,快開始吧。”
楚胤寒蹙眉難喜,道:“開始吧,别胡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