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到底怎麼回事?顔崇安明明還讓我……”
林禹赫擡手示意她停下,“之兒去鸾城了,關憲恐有危險,你官人不知道。”
“這與之兒何幹?!”
“夫妻本為一體,你說何幹?”
林芸跪坐在墊子上,垂眸思量,靜默半晌,問道:“她要幫楚逍?”
林禹赫搖頭歎道:“是爹無用……上官家,怕也害死了你母親。”
林芸整個震住,雙眼瞠圓,一眨不眨,巧兒害怕起來,輕輕抓住她的手臂,晃了晃,“夫人?”
林芸似回了氣息,眼中空無似有魂魄聚合,顫顫開口,“爹的意思是,阿娘不是病逝的……對不對?”未等林禹赫回答,林芸一掌拍在了桌案上,“砰”地一聲,長絨的白貓原睡在爐子旁,驚得竄了出去,熾燎一跳,落在桌上,轉着圈叫喚。
“夫人,王妃和主上已去料理了,您息怒。”煮茶的樂人遞上杯盞,輕輕放在桌上,将熾燎抱了下來。
林芸目光落在杯盞中,“爹爹,女兒有什麼能做的嗎?”
“你年齡最長,得了你母親的教養最多,你母親常教你什麼?”
林芸對上林禹赫嚴厲的目光,輕聲道:“思定而後動,不要回頭看。”
柳随風端着藥,一點點小心轉身,跨出廚房門檻,小心挪着往林汐之房中去。
林汐之正好開門,天上髒髒的薄雲似一層布料,濾掉了日光的暖熱和光耀,她擡頭看了看,已覺明日便會天晴。
“姑娘醒了,來喝了這藥,你會精神許多。”柳随風小心翼翼,看看藥,看看林汐之,一點點輕緩走着,好不容易到了木桌邊上,尋了個沒有裂紋的平坦之處,将瓷碗放下,松了口氣。
林汐之走近查看,問道:“這能治我瞌睡的毛病?”
柳随風目光微轉,擡眸便是溫柔,總是笑着,“姑娘不知自己這是毒症?”
林汐之奇道:“你如何知道這是毒症?”
“姑娘的血,黑了我的銀針,卻不曾死,所以,姑娘的身子,定是早已與毒同存了的。”
“那是銀針?”
“銀雖不如金,但有些時候,更是有用些。”
林汐之眨了眨眼,端起藥碗來,又問,“真有效?”
“我柳随風别的不行,治病救人,敢于自誇。”
林汐之微微一笑,道:“好,我信你。”她屏了口氣,将苦極的藥送到了嘴裡,“咕咚咕咚”地吞下,不敢在口中多留。
一碗喝盡,她重拾了呼吸,“啊……好苦啊……”苦味卡在喉嚨裡,辣辣的往上反。
柳随風輕輕拿過她手裡的碗,“姑娘自知苦口良藥,便就自己安慰一下自己。”
林汐之撇着嘴苦笑,她發覺柳随風白皙的臉上似天然生了一抹柔情蜜意。
楚逍意識暗淡,眼角一抹陰影顯得愈加明顯,向上勾起,加深了臉上的陰氣,身上的血染紅了裡衣,帶着衣裳凝成一片,玄色外袍散開挂着,坐在鋪滿草稭的地上,兩隻蜈蚣從手邊爬過,他看了看,閉上了眼。
楊舒沁看他渾身是傷的回來,罵了顔崇安好半天,楚逍無力阻她,顔崇安全當沒聽見。
她蹲在與楚逍牢房相連的角落裡,眼淚滴滴答答地掉,哭累了,便隻看着,生怕移開一眼,她這哥哥便沒了氣。
“你别看我。”楚逍閉着眼,有氣無力地說道。
“表哥……你為什麼不讓顔大人拿藥來呀……你那身上全是血……”楊舒沁說着又哭起來。
“你别哭,我頭疼。”
“哦……”楊舒沁忙用力憋住,抽搭起來。
楚逍長舒了口氣,“你,明日出去,把你最愛的嫂嫂……找到紫雲宮來。”
“嗯……我也愛你。”
“閉嘴。”
“哦……”
獄卒送來了飯食,白玉小碟盛得精細,一一擺在牢房一張木頭小案上,好不容易才放平穩。
“郡主、殿下,大人吩咐了,要你們吃些東西。”
楚逍看了一眼,沒有回應,楊舒沁看看獄卒,又看看楚逍,深覺已飽,難以下咽,“不必了,送你吧。”
獄卒一愣,颔首離開。
張畫師瞧着,大聲招呼起來,“诶!诶!郡主!我要!我餓!”
楊舒沁看了他一眼,不想理會,楚逍開口道:“給他。”
楊舒沁嘴一撅,不情不願,但哥哥說了給,她便照辦,将自己小桌上的東西一碟碟端了過去。
楚逍睜眼看了看,道:“你餓了便說,吃我的。”
“那你呢?”
“我最好半死不活,有些人才能半死不活。”
“表哥!你是不是瘋啦?!”楊舒沁忍不住大叫起來。
楚逍燦燦地笑出聲來,笑得楊舒沁毛骨悚然。